小萍因为吃惊,不慎把口水呛进气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拼命捂着嘴。霍念生也不介意,耐心等她咳完了,才说:“我额外交给你个任务,可以吗?”她当然不能说不行。
霍念生说:“你是年轻人,心细,应该也比较机灵,我想你多照顾一下陈先生,每天密切关注他的情况,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汇报给我。不用有压力,我不在的时候老王会看着他。但是老王一个人看不过来的时候,你就多关心他一下。平时也可以拍一些照片给我。&34;
说着他掏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伸到她面前:“我们加个好友?”
小萍来得久了,慢慢知道这里每个工作人员原来都是霍念生谈过话的。
但霍念生大概真的看中了她的什么可取之处,他跟管家那边也打了招呼,让小萍主要去照顾陈文港,比如给他掐点吃药、送饭上楼、收拾房间。
神秘的色彩揭穿了,像霍念生说的,至少陈文港不是什么危险份子。他只是郁郁寡欢,缺乏活力,除了那一次摔东西的意外情况,他其实从没对身边其他人乱发过脾气。
每次小萍把药递给他,他会说谢谢。迄今为止,他只在霍念生面前失过控。小萍现在把他当一个病人看,她甚至开始同情他了。
她依然不知道他过去的故事,跟他也聊不上什么。但霍念生一直跟她灌输,陈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等她了解他
够多,以后会明白这一点。他说的也并不像假话,陈文港听说她以后想上成人夜校,会让她自己到书房用电脑查资料,甚至还给过她一些规划建议。
她用电脑的时候,他不干涉,也不多问,他最常发呆的角落是书房那个沙发。有一次,她趁陈文港心情比较好,问他出神的时候都在想什么。陈文港过了半天才说,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数秒。
小萍照霍念生说的,给陈文港送饭要看着他吃没吃,什么大小细节都不厌其烦地汇报。
霍念生来的频率其实很高,即便如此,只要他不在,小萍就会拍陈文港的照片发给他。她身上有一股伶俐劲儿,她能感觉到,雇主对自己工作的完成情况是满意的。
但有时候,小萍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他们所有人这样严防死守地盯着一个人,单看行为,连她自己都加入了举止怪异的行列。可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陈先生意志消沉,那位霍先生看起来也不容易。说真的,谁都不容易。
霍念生把车停在院里,他看向副驾,座椅上放着一个笼子,里面探出个黑色的鼻头。
他笑了笑,打开笼门,伸手把一只黑黄相间的小狗抱出来。
陈文港在花房晒太阳,他胸口摊着一本书,人睡着了,霍念生单手推开门,已经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犯困。
霍念生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陈文港很快睁开眼,他做了个灰色的噩梦,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被许多只手往下拖。他像是沉入了冥界,突然回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脸,热情而温暖。他还反应不过来,只听霍念生问:&34;你看看是什么?&34;他把那东西抱远了一点,陈文港才看清他手里捧了只小小的德牧。
极其年幼,搞不好才断奶没多久,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划水似的在半空扒拉。
霍念生捧着这么小小一只的狗,饶有兴致,把它举高到和视线平齐:“都说德牧凶,小时候这不是挺可怜的——听说一转眼就长大了,随便喂一喂就会很护主,你想不想养?&34;
小狗低下头,想舔他的手,被他抱过来哄陈文港,&34;你看它长得像什么名字?&34;陈文港已经清醒了,他迟疑着,默然不语。
他的沉默是抗拒的意思,他第一反应是想叫霍念
生退回去。这不是玩具,是一个接受了就不能随便处理的生命。陈文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的人生已是一片乱七八糟。
霍念生弄来这么一只小东西,不负责任,以为不想养了就随便不要了?
陈文港不吭声,也不肯接,他拧着眉头,还没开口,霍念生已经把狗放到他怀里。暖烘烘的一团皮毛往胸口钻,陈文港下意识抱住它,它发出嘤嘤的声音。霍念生说:&34;怎么样,可爱吗?&34;陈文港抬头问:&34;它是哪来的?&34;
霍念生答非所问:“以后是你的了,放在家里陪你玩。”他把手放在陈文港肩上,又催促一遍:&34;你给它取个名字吧。&34;
陈文港还是迟疑,他像是抱了个担负不起的重担,实在难以松口,然而他胸口的狗崽一无所觉,它用湿漉漉的眼睛望住陈文港,热情地把脑袋拱到陈文港的脖子下面,嗅他的味道。
霍念生只是笑着,坐在扶手上看他们两个。陈文港的手已经放到它背上,他顿了半天,犹豫着下一个动作,还是搔了搔它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