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重益扎好袖口,对面的侍卫早将箭靶移至百步开外。
听闻贯虹所持断虹弓重达一石三斗,威力无比,现下他一握弓,果然不假。
兰重益斜目看向真珠的方向,额头不免渗出一层薄汗。
其实今日这一箭本就躲不开,她应该也猜到了,阳阿能做到这种地步明显是陛下的授意。
兰重益猜测到这种情况并不难,只因为他载在宗室玉牒上的身份是蘧伯玉后人,出自黎阳郦氏,有万千种掌握风雨骑调动兵符的可能性。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这历年武试分明是陛下设的局。他既然看破了,就不可能如她们所愿。
他用右手大力提起了弓,猛然举弓,稳住射姿身形,扣住弓弦时心下不免诧异。这张弓是难得一见的硬弓,弦也绷得无比的紧,想轻易拉开要费不少力气。
真珠手心渗出些许汗珠,嗓眼干涩难受,眼下不仅关系到兰重益的名声,也关乎临江王的尊严。她的颜面不在乎,只是,心中免不了的焦躁。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四周肃静,在场的众人屏气凝神地盯着持弓长立的兰重益,连不动声色的武安侯也难得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他无比娴熟的站姿,搭箭,举弓,然后引弦瞄准目标,满弦,松弦放箭。
闻得风声一紧,箭矢脱弓破风而去,直追箭靶。
不等侍卫禀告结果,箭靶处已有臣工阗凑。
虽说没有射中靶心,但能拉开一石三斗硬弓也不是常人能够办到。
真珠松了口气,大汗淋漓地退了一步。
元妥扶了她一把,“这不是过了。”
真珠冷笑,“恐怕只是开始。”
她敛去脸上的不满,朝台下的兰重益走去。
兰重益已慢条斯理地整好衣袍,而袖底却是不住颤抖的手指。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幕,校场上尘土飞扬,呛得人不敢张嘴说话,终于到最后一局比试结束,诸臣还不能告退,元玮却迫不及待地唤了阳阿起驾回宫。
阳阿要跟过去,猛地被人从后面扯住头发,一路拖到了灌木丛中,满头的金银钗环散了一地。
力气大得似乎要把她的头皮撕开,阳阿疼得眼泪直飙,捂住头根叫嚷,“元真珠你到底想干嘛?”
新年头一天太阳晒得人脑仁发疼,两眼昏花,又让人算计钻进圈套,真珠的心情能好到哪去,势必要在阳阿身上出一口恶气才行。
“好大的狗胆,竟敢用一石三斗的硬弓陷害公子,你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断虹重多少我根本不清楚,我手下的胡寄曾拉开过,只当但凡有点武力的男人都能轻易拉开………别扯别扯……疼!”
真珠用力往后拽了一把头发,不顾她的嘶声喊叫,“真当我昏聩无知,我在君父膝上听政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儿和泥巴玩呢,跟我玩阴的,也不掂量几斤几两。”
见元玮在宫人簇拥下朝这里寻来,真珠陡然将她一推。
身上一松,阳阿顿时披头散发地匍匐在地上。
真珠不慌不忙地拂去粘在发上的蛛网,拱袖而立,“陛下。”
元玮看了她一眼,扫向地上嘤嘤哭泣的人,“你看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徐秋月和侍女过去扶起她。
“是她揪住我头发不放的……”阳阿欲作解释,顺便再告她一状替自己做主。
“住口。”元玮面色一沉,阳阿立即噤声不言。
真珠倒是看不明白了,她们不是一伙的吗?莫非是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
元玮反过来劝解真珠,“姐妹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六娣莫为这点小事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说完又沉声对阳阿道:“还不向你六姊道歉。”
阳阿心中委屈,仍是走到真珠面前,不情不愿道:“失礼之处还望六姊海涵。”
到她嘴里竟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事,真珠心寒,紧了紧拳头,憋出一抹笑,“既然八娣是无心之过,真珠自然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