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副药吃完才能查出究竟,公子不要太过担忧。”
兰重益听了,端凝她发红的脸,神色古怪。
真珠躺在兰重益膝上,闭上眼睛,“春天一到就容易犯困,早上还打算去田郊上看看,准备三月酿制松缪,这会儿已是困得睁不开眼。”
细碎的短发覆在眼上,真珠抬手抓挠,兰重益用手指拨开,凝视着她婴儿般的睡颜,无奈轻叹,将她轻轻揽进臂弯。
阿玉和破阵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阿玉要伺候真珠去睡,兰重益摆摆手,径直抱了真珠进寝房。
安置睡下,再出来时见孟纠立在门外。
孟纠道:“冯贵妃拜访殿下,正在前庭。”
兰重益眉眼一瞬。他与冯贵妃从无照面,她来见自己做什么?
看了看四周,吩咐道:“请贵妃稍歇,容我更衣。”
春天的晋国还未回暖,屋外吹着寒风,掠得脸颊冰冷,冯贵妃褪去帽子,抚顺稍显散乱的发髻。
她今日是民间妇人的妆扮,不像在宫里那般严谨。之所以做这副打扮,是因为来之前没有告知任何人,又是以心腹侍女的出入凭信才得以顺利出宫。
“姑母真的相信他能救庆阳脱困?”跟着她一路而来的男人问道。
“我也不没有把握,但能得上皇看重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吧。”冯贵妃掐着手心,总归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闭了闭目道:“冯杞,我们冯家掌握东海兵权已久,如今对徐家已成威胁,不宜再为庆阳出头。你小姑姑拜托我的,我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了。”
冯杞望着姑母苍白的面颊,按了按腰上的佩剑,“侄儿明白。”
孟纠趋步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冯贵妃转头便看见高冠博带的青年出现在门外,神仪清隽,气度不凡,一步步沉稳地踏进来。
冯贵妃起身行礼,“临江君。”
兰重益赶在她前面拜了下去,“贵妃趁夜来此,想必是不宜声张,既如此何不摒去贵妃和临江君的身份,只当姑侄叙话。”
落座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眼武安侯冯杞。
冯贵妃道:“公子所言不差,妾冒然而来,是为庆阳一事。”
兰重益关切道:“公主因母丧闭门谢客,不知她状况如何?”
“饮食不进,日夜痛哭。”冯贵妃叹息,“我也无法,试着安抚,昨夜情绪稳定与她长谈,才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秘辛?”兰重益凝眉静听。
冯贵妃道:“几位公主中,她年纪最小,却最先获赐封号,可见上皇对她的疼爱。但上皇此行仓促,未曾留下为她指定驸马的旨意,因这个,阳阿起意让她替其嫁去靖地,庆阳失母服丧三月,三月过后也还是耽误不得婚期。”
“靖候为人怯懦怕事,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多说一二。”兰重益唇角一弯,“阿姨将此事与我道,不怕我向陛下告密?”
冯杞皱眉,“还请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他按紧了腰中剑柄,似乎下一刻就会拔剑而起。
兰重益瞧着那张陡然变色的脸,淡然地扶了扶案台上的兰烛。
一时间,冯贵妃大气也不敢出,呼吸紊乱地看着对面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人,试探道:“真珠也曾助过庆阳。”
“有这回事?”兰重益略略沉吟,微笑。这种爱管他人闲事的秉性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正是。”想到庆阳说的那些话,冯贵妃心有余悸。她实在不能想象,庆阳曾经最信任的太女和阳阿会为一己私欲不顾姐妹之情,而鲜少来往并不亲厚的临江王却在庆阳被人刁难时挺身而出。
“若是临江君决定袖手旁观,庆阳将沦为陛下和阳阿的牺牲。她连十三岁都不到,就被迫嫁去那等险恶之地。”说着,冯贵妃掩面拭泪。
兰重益失神,十三岁啊。
真珠不满十三岁即出临安前往临江,在庞氏的耳目下艰难求生。
如果那时,能有这样为其着想的亲人,又怎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