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楼上那一瞥终究只是一场幻觉吗?即便如此,她还是追出城来,试图碰一碰运气。
她道:“离开临安去沱县那日大雨,我见到她,她叫了一声文德皇后。或许她曾是旧宫人。”
伏辛看她,她的脸隐在巨大的阴影之中,郁郁不安。
“孤走过很多地方,听过不少奇人异事,她的故事算不上新奇,但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指引着我去探索。”
她牵起马,慢吞吞地向山丘下走。伏辛道:“此地陡峭,主君扶稳鞍鞯。”
沿途长满没过马蹄的野草,离开山丘,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止步。应该少有人到这里,如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在青葱林木的掩映之下竟会有条清澈小溪。
伏辛把马牵上一块踏石,让它饮水,偶尔转头看向岸上坐着的真珠。
真珠道:“把鞍鞯摘下来让马歇会吧,我们不着急回城。”
伏辛瞭了四周一圈,“城外太乱,摘鞍鞯并不可取。”
真珠也不强求,望着林荫,在小径上缓步。
微弱的天光从头顶那片稀疏的树叶间倾泻,斑驳的光点落在额头,在脚下流窜。光亮越来越小时,四处的景物也越来越暗,她醒悟过来,已经走出了很远,再看不见伏辛,而身后的路交叉纵横,深不见尽头。
她不记得如何返回,索性坐在树下,打算等待伏辛来寻。要是等不到再继续向前走,说不定会有出路。
坐了一会果真没见伏辛寻来,真珠拍拍衣上的草屑,只好朝前走。
光亮偶尔才透出一束,走到了最密集之处,周遭安静得只听见两声鸟鸣。
真珠的脚下忽被绊住,惊出一身冷汗。她缓了口气,疑惑地蹙起眉头,弯下腰将深至膝盖的野草掰向两边,拔出一根细长的棍子。
是一支竹箭,长约两尺。
真珠看向前面,树林深处传来老鸹的啼叫,不远的草丛发出异样的窸窣,甚至夹杂着微弱的呜咽。
手中箭镞透着微微的寒光,真珠握紧竹箭朝前挪动,掌心潮热,而那粗重的喘息离她也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随之树后冒出黑色的头颅,是一个活人,蜷缩着身体不住抖动。
真珠端详着那颗脑袋,松了口气,喝道:“出来。”
树后的人颤巍巍地走出来,模样十分狼狈凄惨。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震住。
“你不在城里好好呆着,到这来找死吗?”真珠瞪住尹通,气的胸口钝痛。
“大王救我……”华服包裹下的尹通浑身剧颤,哪还想的起曾经的旧事眼睛不停地往周围瞟,汗水湿了整张脸,“大王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他语气恐慌,近乎绝望,眼睛透出的畏惧不像是装出来的。真珠望了望四周,半个人影也无,“你说,谁要杀你。”
“他们来了,就在这里。”
“来了?哪里?”
真珠狐疑地跨前一步,尹通看见她手里的箭,顿时大惊失色,向后跌坐在地,口中语无伦次道:“箭、三翼簇,临江国内制的竹箭……是你要杀我,是你主使……”
真珠睨向箭簇,是三翼无疑,但说是临江内制未免牵强。诸侯国能用三翼的可不止临江。
“你把话说清楚,敢血口喷人胡乱栽赃休怪我不客气。”真珠咬紧了牙关。
尹通似已神志错乱,根本不听她说,只是求饶,“曾羞辱殿下,是我的错,求殿下放我一条生路……”
他放声大哭,慌不择路。昔日不可一世的海陵王世子完全不顾尊严体面狼狈逃窜。
真珠莫名地被扣了项罪,岂能容他逃跑,立刻追过去。
她追得紧,尹通跑得更快。
随后两人都累得停下来,他们面前是茂盛的荆棘林,要寻路出去,除非从荆棘中穿行过去。
“跑不动了。”真珠捧着腹轻喘,恨恨地走向他。
尹通双目瞪圆,“你、你别过来。”
眼看她要抓住他时,耳后一片破空风声,两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只箭就洞穿了尹通身体,腥红的血在胸口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