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都忘了,冯贵姬病薨,庆阳公主就去了茂陵,后来又有临江王被诬杀害海陵王世子之事,怎么瞧都觉得古怪。”
“谁说不是,其实陛下本性仁善,坏就坏在徐家人。”
真珠摇摇头,由婢女搀扶着起身,出来就瞧见花袍粉面的陆呈雪软弱无骨地倚在一旁,手里捏着柄素面腰扇。
真珠捞过腰扇摇了两下,见陆呈雪插袖抱怀,目光一闪,拽了他袍角摸来索去,直把两幅袖子上下翻了个遍。
“光天星日之下,动手动脚的做甚么。”陆呈雪不敢推,只得把袖子拢住。
“又熏香。”真珠皱皱鼻子。
陆呈雪掏了把干果塞到她手里,笑嘻嘻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我讲讲你遭遇的惊险。”
真珠瞪住他,“王师说你是个佞臣,一点没错。”
捋袖子褶皱的手一抖。瞧瞧,窦明辨分明把他陆呈雪划到主君应杜绝来往的名册里了。
“十年如一日,王师他老人家还是这般风趣啊。”
陆呈雪将头拗在一侧,“你啊,枉我替你背了这么多年的锅。”
陆公府五房弟兄,膝下十六子各有秋千,要么膂力过人,要么学富五车,排行十一的陆呈雪实属异类,他和十五个从兄堂弟不同的是,他精通玄学和乐理,擅制宫扇香料,纺织刺绣,在花天酒地上也颇为得色,时常吆五喝六出入在烟花巷里。
真珠和陆呈雪自幼就相识,是臭味相投的知己患友,斗鸡走马,宴饮骑射,捉弄朝臣,挨罚遭打,哪都少不了二人。看似好的穿一条裤子,其实经常斗嘴。
不知是陆呈雪影响了真珠,还是真珠教坏了陆呈雪,但无论是非黑白,陪臣都以第一种情况为准,于是陆呈雪替元真珠背了不少黑锅。
忆及当年共同犯下的蠢事,两人开始互相抖露对方的糗事,说着说着,话题引到了真珠被打鞭子的事上。
“上皇向来仁德开明,岂会无故罚你,还不是你太犟了。”陆呈雪道。
“贵为天子,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真珠扬了扬眉毛,“别看君父整天凶巴巴的,也是有弱点的。”
说话间,两人下车进了水榭。
伏辛正出来寻真珠,说是公子候她。
亭榭里,远远地便瞧见垂挂帘幕的亭内坐了几个人影,不时传出兰重益低沉清缓的嗓音。
候在外头的孟纠见她来了,撩起帘幕,阿玉过来扶了她坐下。
真珠来得晚,听了半晌却也弄明白了。
徐国舅要以五郡割让换取休战议和,蔡熹反对议和,并助女帝力压徐党主张,发兵二十万北上扫敌,恰在这时候,晋国诸侯发兵了。
真珠心中微震,女帝器重蔡熹不见得是好事,蔡熹为人奸猾,与庞嫣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总觉得古怪。
“几位宗室郡侯以清君侧的名义发兵临安,虽被及时镇压,逃脱出去的诸侯却转而求助元姓诸王,结盟诛徐家,救元家江山,徐家如今已如炉中炭火,无处可退。”
“他们哪里是救江山,分明是为保封地。”
“既然求助大国,那临江必在其中,不知贵嫔是否已经响应。”
提及庞贵嫔,诸臣仿佛陷入了莫大困扰,不敢枉下结论。
庞嫣用兵出其不意,神出鬼没,很可能你在猜测她是否参与诸侯叛乱时就已经出现在临安境内。
真珠捻着裙带,有些心不在焉,抬眼看向端坐的兰重益,正好触及对方的目光。
她竟不曾留意,他何时剃去胡须,对比往常的清俊,似乎多了成年男子的沉稳。
他翘唇笑了一下,满眼温情。
晕红从脸部蔓延到耳根,真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移开眼睛,再看时,那人居然一本正经地和诸臣议论。
真珠唤阿玉进来,扶她出去走走。
出了亭榭,走到一片花圃,肚子饿得直响。
阿玉打趣道:“看来是我们小公子饿了。”
说罢要送她回寝房,再去庖厨寻些吃食。
真珠有些疲乏,实在不愿再走,就说自己在这坐会儿,让她去庖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