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转借他人还是被他人盗用,轻则受罚,重则死罪,都是吃罪不起的。
侍女也是没料到会这样,惶然扑到真珠脚下,“陛下明鉴,小婢一直在病中,不曾下过榻,如何来大殿协助淮阳王逃离。”
真珠看着侍女,不禁想起死去的秋娘。
“可查到谁动了她的牌子?”她问嬷嬷。
嬷嬷走到宫人中将一个面色惨灰的侍女揪出来,“与你交职的是何人?”
侍女觳觫道:“午间本、本是轮到小婢送饭的,在庖厨的时候……一个褐衣婢拦住我,说是新来的,要与小婢同路,熟悉一下路径……小婢和她走了一阵,忽然感到头晕乏力,她、她看我不适,就提出替我送饭,我不曾疑她,便同意了。”
嬷嬷斥道:“贵人饭食不可离身,不可经由外人之手,规矩都忘到哪里去了。”
侍女死到临头哪还有心思争辩,一面告罪一面大哭。
寝居的案上还摆着食盒,应该就是侍女送的那份。兰重益上前打开盒盖看,里面空空如也。
食盒还在,唯独不见碗碟。
他抿唇思虑,低头见地毯一角歪斜,下意识用脚去蹭,不想边缘现出块碎布,花纹很是精细。
这下面难道另有文章?
他心中微动,蹲下身揭起那一角,果然有一层凹入底层的活动木板。
木板应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掘的,划口很不整齐,边缘粗糙又锋利。
他小心揭开后,土窖样式的门出现在眼前。
任谁都想不到,在清凉殿寝居的地板下藏着通向城外护城河的暗道。
泥土干燥成块,洞口散发陈味,不像是这几月内能挖掘的,况且仅凭元玮之力在一两个月内根本无法完成。
看来这条暗道存在已久,很可能是从前哪位不得意的宫人为了逃出宫廷掘的,因为藏在地毯之下,一直没被发现。
内侍把前后经过向庞嫣叙述时,庞嫣如同遭受了奇耻大辱,当夜就命人把暗道填实,而后全城张贴了影像,晓谕诸县搜捕元玮。
谕令下达后,各宫宫使也不敢懈怠,连夜核查了宫人名册。
奇怪的是,宫内没有宫女失踪,唯独少了上林苑废帝的优僮。
真珠问优僮是何来历。
火旼说,优僮名唤昙华,因貌如女子不似男子,被父母送进宫中,本是要充作内官的,却机缘巧合被元玮看中充入后闱。
宫使拿了造册画像给真珠看,确实是柔和婉丽,貌比女子,穿着女装行走,也没几个人能一眼甄别性别吧。
真珠还挺欣赏,倒不是姣好的容貌,“位卑胆识却不小,敢从贵嫔眼皮底下劫人。”
兰重益收起画像,“失职的人不少,牵连者甚多。”
真珠见他转交到孟纠手中,孟纠拿了出去,忽然叹道:“原来深情也有倦怠的那一天。我曾以为,她会为了那个人容忍一切委屈。”
兰重益有一瞬怔然,有时候他也有患得患失的感觉,但他不是那种为了一句话而大悲大喜亦或大彻大悟的人。
他眉眼带着最温和的笑,问她,“短暂的深情,也还是最刻苦铭心的。”
真珠似怕他多想了,忙啄脑袋,“公子所言极是。”
她挥手命阿玉拿卧箜篌来,“我为公子讴歌一曲如何?”
兰重益看她摆弄卧箜篌,也极有兴致,“真珠心情不错。”
真珠大力点头,“岂止不错。”
趁火旼去外间听差,蹭到兰重益的坐榻上,挨着他耳朵道:“她不开心,我就开心。”
“我知道。”兰重益挠了挠她微凉的耳尖,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顺到后面,试着卡进发髻。
真珠靠在他肩上,随手拨弄卧箜篌,伴着乐声轻言道:“她逃出去,我也愤怒,但还是希望她就此逃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她脑袋直晃,兰重益扶住,终于把乱发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