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女笑起来,“那儿是皇帝的行在,可不兴去的。”
真珠噎住,脸色有些尴尬。
采菱女已然撑起槁,把舟摇了出去。
岸边搭着小茅棚,棚下不少人进进出出,真珠跟在采菱女身后,见棚子里的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儿,个个手指翻飞,飞快地剥着菱角。
有的棚子还架起铁镬,柴火烧的噼啪作响,老妇揭开锅盖,青烟“噗”地冒出来,袅袅升到上空,伴随着沁人心田的叶香甜香。
“蒸的什么,好像荷叶的味道。”真珠馋虫都被勾了起来,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老妇笑眯了眼,拿荷叶包起一块黑乎乎形状很是怪异的东西,颤巍巍地递到她手里。
真珠呆住,捧着荷叶不知所措。
“是蒸的菱角,娘子尝尝看。”采菱女把黑褐色的壳从中掰成两截,露出里面粉白的菱肉。
真珠尝试着咬下去,一股微甜蔓延,吃完后,口中仍留着清香。
“菱角出水就蒸上,很香的。”说是歇息,采菱女一刻都没闲,坐在石板上开始剥菱角。
真珠对新鲜事物想来好奇,也学着她的样子用牙齿照着外皮一咬,竟没咬开。
“好硬的皮。”外皮上残留一排牙印,她看看那些剥菱的渔家女,总觉得她们格外轻松。
“皮硬得很,要掌握方法才能咬开,等你熟悉了,再剥就没那么费劲了。”采菱女给她演示了一遍。
真珠悟性高,没两下就学会了。
“娘子没摘过菱角,不知道刚出水的新鲜菱角才是最嫩最清香可口。”方娘子把刚剥的一个给她。
生的和熟的大有不同之处,生的脆嫩,汁多清甜。有这么美味的食物在手,真珠乐得享受,根本停不下嘴,采菱女说吃多了不好,才不舍地收手。
剥满了一筐,真珠恍然想起自己出来已久,伏辛还等在岸上,连忙和采菱女她们告辞。
路上想起那两个女童,她们把她引到了这儿,自己却不知跑哪疯玩去了,委实让人不放心,回宫定要让阿玉好好管教,不能让她们太过随意。
路过上湖时,几个渔家汉子在收网,硕大无比的肥鱼在网内挣扎扑腾。
她手提着裙子准备跳过水洼,眼前猛地蹦出一条大鱼,唬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陆十一!”真珠气呼呼地拍胸口,瞪着一身布衣的陆呈雪。
陆呈雪把鱼扔进脚边的竹筐,颇为无辜,“想什么呢,想得那么认真,我唤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真珠踮起脚四处张望,“在找伏辛。我说你一个世家公子在这里作甚?打渔吗?”
“不然穿成这样干嘛。少府以养天子,臣身为少府,自是要当好职。”陆呈雪把袖子撸到胳膊上,抱起竹筐。
真珠嗤笑了一声,不停朝身后看,总觉得奇怪。
她从在湖中泛舟回来的路上,恍恍惚惚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
陆呈雪没留意到她的异样,和过来的渔家汉子熟络地打招呼,把竹筐还给了主人家,主人家感恩他帮助,送他两条大鱼作为酬谢。
这时候原本不知跑去哪玩的女童突然冒了出来,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临安宫差了使者,公子让我来寻陛下去大殿。”
真珠双眉一凛,加快了步伐。
回宫后,侍女捧来禅衣才与她换上,孟纠便已闻声而来,神情略显焦灼地禀道:“陛下,宗正卿从临安过来了。”
来的果然是掌管宗室事务的宗正卿,他怕是有七十来岁了,老得双眼浑浊不清,坐在那儿犹如风中的残叶。
在他斜后方跪坐着从臣孟俊莱和宗正丞,另有一些宗正属官在殿外庑廊里吹着秋风。
兰重益端坐在主位一侧,真珠走过去拂衣落座,开门见山道:“宗正卿有何要事?”
行完礼的宗正卿抬起花白的脑袋,动作略显得迟钝,“禀陛下,阳阿长公主已被寻回。”
“噢……”这倒是意外之喜,但也不见得是喜。
真珠一度认为那只滑不溜秋的鱼永远都抓不住,那便会大大折了庞嫣的威风。如今看来,还是庞嫣更胜一筹,阳阿这条小鱼纵然逃进大海也休想翻出庞嫣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