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最普通的话,和田野上的茅草花一样普通,茅草花随风飘进林北眼里,悄然落在心里扎根发芽,旺盛的成长。
林北轰然发现他以为生机勃勃的心田有他不曾注意到的荒芜,现在生命力顽强的茅草花落在荒芜的土地上扎了根。
当他从好好口中知道两村有人对他有怨言,吴家村有人对聪聪说自己吃肉不给他们汤喝,当着好好的面否认自己和他们存在合同上的约束,林北是难过的,愤怒的,一瞬间让他梦回上辈子。
后来问题得到了解决,林北以为结束了,进店黄益民说话的那一刻,林北意识到没有结束,他心里的绿色悄然收回向外探伸的触角,桥头镇之行,桑超英的事,更是让它们罩起了保护罩,安静的待在保护罩里冬眠。
林北推车走进后院,黄益民眨巴眨巴眼,刚刚有种子在北哥沉寂的眼里破土发芽了是吧?他离开柜台,走到后窗,双臂交叠放到窗台上,目光追随林北的身影,林北停好了车,回到店里,拿下斜挎包,将包放到桌子上,掏出一包生姜红糖块。
“超英呢?”林北问。
“在后院库房里睡觉呢。”谁能想到超英和徐娇分了手,当天沈国强带徐娇回铁路大院见父母,第二天,一群人跑到礼品店门口对着超英指指点点,超英气得跑到徐娇父母工作的居委会质问徐娇父母是不是他们到处诋毁他,徐娇母亲和闻讯赶来的徐娇七大姑八大姨收起了趾高气扬,装起了怯懦,一群不明真相的人挺身而出帮她们说话,依据超英的质问,他们帮忙一条一条反驳,替徐娇的亲人不认她们不满超英是个体户,徐娇母亲感激他们替自己说话,借居委会的场地办了几桌酒席,喊沈国强过去吃饭,请居委会同事和街坊四邻吃酒席,让他们帮忙掌掌眼。
因为沈国强也是个体户,徐娇母亲这么做,超英已经解释不清楚强加在他身上的诋毁,最可气的是沈国强曾经跟他们一起开礼品店,后来沈国强离开单干,大家开始议论是不是超英逼走了沈国强,非常愤怒说他和北哥居然不赶走超英,而是帮助超英逼走了沈国强,看来他俩也不是个好东西。
沈国强离开后,在隔壁开了新世界礼品商店,被他的好哥们坑了卖勾兑的桂花酒、青梅酒,还和他的好哥们大打出手,当时这件事闹的挺大的,大家仿佛失忆了一样不记得这件事了。
酒席上沈国强说他正在筹备开店,大伙儿纷纷表示沈国强新店开业,他们一定去捧场,沈国强的父母在铁路大院、街道宣传沈国强开的新店,大家伙特别积极说到时候他们一定到场给沈国强撑门面,毕竟沈国强是铁路大院、乾山路安平街道走出去的。
黄益民瘪嘴跟林北说这几天发生的事,走到后院推开库房的门,拽桑超英回到店里。
桑超英驮着背,眼睛迷瞪趿拉鞋跟黄益民走,鞋穿反了他也不在意,胡子他也不打理,毛衣穿反了他也不觉得难受。他以为自己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可是当林北出现在他面前,眼里没有责备,桑超英反而手足无措,如果林北像他的亲人一样埋怨他害他被人指指点点,他可以心安理得继续缩在库房睡得醉生梦死,但是林北没有。
桑超英不敢和林北对视,缩手缩脚站着。
“你前几天出门办事,办的咋样了?”林北趴在柜台上,笑吟吟看他。
“办……办好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在桑超英心里留下了阴影,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他现在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跟我和益民说说,咱们得好好规划一下路线。”林北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打开本子,握着钢笔抬头看桑超英。
桑超英做好了离开礼品店的准备,可林北的话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没有放弃他。桑超英脱掉外套撂给黄益民,穿正毛衣,穿上外套,穿正鞋,蹲下来在鞋上打了一个蝴蝶结,他冲进库房,拿了一张手绘地图跑回店里,林北见状往旁边挪了挪,桑超英将手绘地图铺到柜台上。
“北哥,这是后齐,前几年后齐风风火火种植枸杞树,最近两年突然没了消息。”桑超英指另一个地方,“这里是龙兴,廖老板说最近几年港商每年入了秋都会来到龙兴收购枸杞,据说那边的人喜欢养生,看中了枸杞的药用价值,一入秋,龙兴就会聚集一帮港商,廖老板让咱们过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收到一点枸杞。”
“其他地方也有枸杞,但是离咱们太远了,如果咱们去了,元旦之前肯定赶不回来。”桑超英愧疚说。
林北注意到手绘地图上还有其他地名,地图旁边还出现了人名和电话,他好奇问:“这些是什么?”
桑超英打起精神说:“这些地方是山区,我和廖老板喝酒,廖老板喝醉了跟我开玩笑说当地人穷的拿核桃当饭吃。当时我就想核桃可以补脑,咱们在礼盒里添加核桃,家里有孩子的买礼盒,趁着过年给孩子补补脑,家里没有孩子的买礼盒送人也有面子,我趁着酒劲跟廖老板打听哪些地方有核桃,”桑超英圈一块区域,“就打听到了这些地方。”
一直听两人说话的黄益民突然伸手指人名和电话,催道:“你快点说你为啥在地图旁边写他们。”
“这些地方偏西部,那里人大多穷,这人穷了啥事都能做出来,咱们这趟去找本地人引路,可以避开不少麻烦。电话号码是咱们确定去哪里,我联系中间人给咱们聘本地人当引路。”穷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桑超英似乎想起了什么,脸唰一下变白,上下牙齿磕碰说,“廖老板问我做了哪些准备,我反问他还要准备吗?带上钱,再带一个人,这不是说走就走吗?廖老板听了我的想法,笑得差点从摩托车上掉下去。
等廖老板笑够了,他烟也不抽了,跳下摩托车拍我的肩膀说我有种,说我比公安、派过去的干部还猛。
我不明白他跟我说的话,他跟我说了一段前段时间发生在一些闭塞村子里的事。说那个村子特别穷,基本上一个家庭只有两套衣服,上面派干部到那里帮他们发展,其中一位干部打算带领山民开山修路,带领山民走出去,山民集体一脸惊恐说这是他们的山神,如果他们动了大山,山神一定会惩罚他们,惩罚会延续到子子孙孙身上。
干部想进一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这些山民像发了疯一样拿起铁器活活地打死了干部,事后山民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他们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生活。一年以后,干部的亲人找过来,想见干部,被山民们拦在了村外,干部的亲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回到县城立刻报警,公安进山查这件事,公安被山民驱逐出去,山民不允许公安踏进他们的村子。”
黄益民气愤捶柜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迫不及待想从桑超英嘴里听到这些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然后呢,你快说。”
“然后,就是上面派干部安抚山民。”当时桑超英听了后续,他特别震怒和失望。
更让桑超英理解不了的是:“你们能想象的到吗,事发一个月后,上面派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到那个村子。”
黄益民气的口无遮拦大骂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