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一脸歉意看着蔡平勇:“我们年轻人做生意容易冲动,考虑事情不周到,忘了进货越多越优惠的道理。”
林北连说几声道歉,转身把合同递给金旺,让金旺重拟合同,单价调低三厘。
蔡平勇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捋袖子要跟林北干架。老子诚意摆的足足的过来跟你签合同,你他娘的临时反悔要压价,太不把他蔡平勇当回事了。
王秋石把印章放蔡平勇包里,拽蔡平勇出门,没拽动,蔡平勇铁了心要跟林北干一架。王秋石从后面抱住蔡平勇的双臂,连推带扯把人弄了出去。
“老蔡,你俩半斤对八两。”王秋石说了句公道话,“咱们捋一下逻辑关系,你先不地道,人家后不地道,你有啥理由对人家动手?”
见蔡平勇不挣扎了,王秋石松开手。蔡平勇手背后,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伸头往屋里瞧,林北站在会计身旁翻看账本,对两人的离去没啥反应,蔡平勇抬脚打算踏进去,他脸色一脸,急忙缩回脚,走过去推自行车,朝办公室喊:“老王,这趟算老子白来了,走了。”
他要是自己回去,莫名气短一截,没底气跟林北谈维持原价。
短短几步路的工夫,蔡平勇已经在脑海里预演数十遍,只要林北喊“蔡厂长”三个字,他立刻放下自行车支架往回走,拿话堵住林北这张狗嘴,不给林北说“我送你”的机会。
王秋石配合蔡平勇喊了一声:“唉。”
两人推车出了厂门,林北别说出声了,脸都没露。
现在他回去,实在丢不起那个脸。蔡平勇向王秋石求助。
林北不按常理出牌,弄得王秋石这会儿脑子懵着呢,一时半会转动不了大脑给蔡平勇想主意。
女人站在告示前咧嘴笑,笑容消失,拽着羊离开,瞥见厂门口站了两个人,胸前的衣兜插着钢笔,阳光一瞬间照亮了那双凸出眼眶、黑沉沉的眼睛,她艰难拽着比她重的羊,趔趄朝两人走去:“老乡,能帮我看看告示上写了啥吗?”
两三度的天气,女人穿着单薄的、不合身的旧衣服,打满补丁的化肥口袋被剪了三个洞,被女人穿在外边,瘦的只剩下一层皮挂在身上,蔡平勇瞳孔震荡,机械扭头看王秋石。
王秋石也是一愣,前阵子他到药材之都出差,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大山收购老参,山里人思想被束缚,不愿意离开大山,和外边没有联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虽然他们贫穷落后,却也没像女人这样瘦的脱了相,这里离市区近,他们手脚勤快点,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吧。
王秋石刚猜测女人手脚懒,很快被他否定了,羊被她喂的这么好,证明女人手脚勤快,可女人喂的起羊,不至于太穷吧。
女人被羊拽着走了几步,她艰难把羊拽回来。
“你为啥不拿鞭子赶羊?”王秋石忍不住问。
女人眼中出现惧意,跟受到惊吓一样惊慌看四周,朝王秋石嘘:“田老财知道我拿鞭子吓唬羊,会扒了我的皮。”
“田老财是谁?”王秋石蹙眉。
没见到田老财的身影,女人木愣愣的站着:“就是田老财呗。”
“他是你啥人?”王秋石换了一个问法。
“啥啥人?”女人指着告示,无声询问王秋石能不能帮她读一下。
王秋石走上前,站在两张红通通的告示前,读益富食品厂建设进度,又读了最新的消息:“农历十一月十五,食品厂举行开业仪式,下午招工,预计招200名员工,男女不限,农业、非农业户口不限,三毛一小时,优秀车间奖励现金五元、饭券、电影票、舞厅券等。”
“谢谢、谢谢。”女人不住的朝王秋石鞠躬。
“你想过来应聘?”王秋石问,“那你的羊咋办?卖了吗?”
“这是田老财的羊,我帮他放羊,他一天给我一个红薯。”女人嘀嘀咕咕,“不能让田老财知道我想进厂,怎么也得我真的进厂,才告诉田老财。”
不知是女人拽羊,还是羊拽女人,一人一羊走远。
王秋石回头找蔡平勇,发现蔡平勇骑车走了,王秋石骑车追上他,蔡平勇撇头看他:“那个田老财就是地主老财,他压迫老百姓,我到乡镇府举报他,你可别扯后腿。”
说完,蔡平勇骂骂咧咧抨击乡镇府不作为,北沟乡地理位置这么好,老百姓却过的这么苦,依他看,整个乡镇府的干部全得换了。
两人问了人,到了乡镇府。
乡镇府院子里摆了一个捐款箱,乡镇府的干部朝里面投几分、几角,不是他们抠门,不愿意给姚广亮多捐点钱,实在是他们手里也没几个子。
田朱福也知道大家情况不比姚广亮好哪里,替姚广亮感谢大家,抱着捐款箱出门,偷偷往里塞了五块钱,秦月观偷偷追过来,往箱里塞两块钱,扭头跑进公厕,从公厕那里回乡镇府。
田朱福抱着捐款箱离开,目睹这一幕的蔡平勇、王秋石互看一眼,两人偷偷尾随田朱福到卫生院。
田朱福进了一间病房,两人站在病房前嘀咕他俩在干啥,正打算离开,屋里的谈话声传到两人耳中:
“姚主席,你这是干啥!树枝的事得你协调,食品厂马上就要开工,上面肯定下来视察,你不在,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们,还有林北那小子上了党报、晨报和晚报,还上了省报,上面似乎挺重视他,再加上上面打算发展新台区,似乎有意把食品厂的税算到新台区,拉高新台区的税收,你不能倒,咱俩得好好配合,把食品厂的税收留在北沟乡。”
“这钱算咱们借你同事的,食品厂快招人了,我去应聘,领到工资,咱马上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