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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衡相识纯属偶然,他是学校新生招待处的土著学长,我是从千里之外的小镇上赶赴大城市求学的土包子。
在一众亲友护送入驻新校园的同学映衬下,独自拖着两个编织袋入学的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这位从来不曾品味过冷落为何滋味的校园风云人物,却一意孤行的将我所有的行为默认为了特立独行。
我没有朋友,更没有社交,生活不是泡在图书馆学习,就是去找各种各样的兼职。
同班三十多个男女,即便迎面而来,也会对我形同陌路,只有临近年考的时候他们才会和我套套近乎,我的笔记有时要一次做出十份来,否则总要被期待落空的人甩下脸色,骂骂咧咧的走开。
私下里他们甚至还给我起了个外号,装姐。
深深印在骨子里的自卑让我生出一个沉默寡言的壳,任凭他们羞辱,鄙视,也不为所动。
所以当体育课上,一颗余力未消的篮球越过围栏朝我重重砸来的时候,同班级的男生拉住了许衡,满不在乎的劝道,“哎呀,学长你别管,那是我们班的‘装姐’,这儿有点问题,我们班都不搭理她的。”
男生在许衡疑惑的目光里,指了指脑袋,暗示我是个神经病。
我用力咬住下唇,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因为我还有下个月的生活费需要去挣,根本没有时间去跟他们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许衡却拨开那人的手,翻过栅栏朝我跑过来。
夏日烈阳下,他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我抬头,正对上一张满是汗水的脸,那属于青年的俊朗几乎要冲破年龄的束缚,展示出它最惊魂夺魄的魅力。
我抬头,看到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睛,从未有人给过我这样善意的目光。
连声音都透出一丝惊喜,“呀,原来是你啊?”
看我无动于衷,他有些失落的补充道:“不记得了吗?许衡,新生入学那天,送你去宿舍楼的学长。”
“嗯,记得,谢谢。”我点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那个,你没事了,要不要去校医处检查一下。”他有些歉意的摸了摸头。
有些人生来便带足了光环,过于接近注定要灰飞烟灭,可是我还是不知死活的在一次次看似巧合的偶遇里迷失了。
他是那么耀眼,拥有我一切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特质。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默许了他的靠近,也默许了自己的贪心。
大学四年,我刻意的回避了寒暑假,再也不用提供学费生活费的支出,张山乐的如此。
母亲从来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哪怕是她换了手机号码,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好像成了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垃圾。
直到大学毕业,找到第一份工作,获得第一份工资的时候。
我才觉得,原来母亲也是在默默关注我的,否则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讯息呢。
按月打钱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从许衡那儿学来的一切和积极向上相关的东西,我再一次开始一点点丢掉,再每个长达三四个小时的无止境抱怨里,在每一场声泪俱下的无情控诉下,我又成了我母亲眼里的乖乖女。
家里的老房子推倒,重新起了二层别墅,乔迁新居的那天,张小雅笑靥如花的向我展示了她的卧室,豪华的宛如公主屋,而那时候,我正因为方案的不够完美,被主管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是他明明才靠着我的方案在市里拿了一等奖,我不敢揭穿,更不敢反驳。
就像我连问一句,‘能看一看我的卧室吗’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会让每个人心里都不舒服,如果保持沉默,那么不舒服的人便只会只有一个,一个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