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就是从来不需要人担心,能管好自己的那种省心孩子。父母把所有的精力和关爱都放在了我哥身上,我也习惯了笑脸迎人、不争不抢,即使是感情,也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谭风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所以,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好奇你如此深刻的百年爱恋了吧?”
纠缠着凌尘一直到学校后门,终于得到凌尘的回应,却是:“那你先说说你的故事给我听吧。”于是,买了几罐啤酒的谭风到了凌尘的住处后,便向她诉说起自己的往事。
“是吗?”凌尘想了想,问道:“如果你和你哥爱上同一个女人,你会让给他吗?”
“会啊!”谭风毫不犹豫的答道,咕咚咚喝尽易拉罐的酒,准确的扔进垃圾桶,头往沙发椅背上重重一靠,闭着眼睛说道:“我有时候会觉得,是我抢了我哥的能力,我们是双胞胎,可他完全没有一丝法力,我却同时拥有两种能力,我一切正常,他却患有自闭症……”
谭风没继续说下去,反而是侧着头、眯着眼看向凌尘,笑着说道:“而且,我似乎忘了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了,所以,你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那还真是值得恭喜。”凌尘淡淡说道。
“恭喜?”谭风反问道。
“是啊,因为爱这个情感太麻烦了,因为有爱,所以会产生恨,还有嫉妒、沮丧、失落、占有等等不理智的情绪,所以,若真像你所说,你不会去爱一个人,反倒可喜可贺不是吗?”凌尘说道。
“也很可悲吧?”谭风呵呵一笑,自嘲的说道:“都不会爱别人,自然也体验不到那种因为谁所产生的无与伦比的幸福、雀跃、激动,那种为了一个人全身心的向前冲的感觉,且不说为她生为她死的强烈情感吧,连那种想到一个人就不自觉想笑的微妙情感也从来没有过。总觉得生命中缺失了什么,却永远没有适合的缺口补上。”
凌尘不语,长达百年的时间,她伴随着爱所产生的恨意独自前行,这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却也是痛苦的根源,放不下执念、脱不开俗世。可今天谭风简单几句话却将这执念、这俗世说得存在的如此必要。
“人世风灯,向死而生,这一生数十年光景匆匆就会过去,而那些证明我们活过的证据,不就在于这每一个幸福的瞬间吗?而怦然心动就是很重要的时刻啊,不是吗?”见凌尘不说话,谭风又说道。
“也许是吧。”沉默半晌后,凌尘才点头应道。
“那你要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谭风已经又打开了一罐啤酒,向凌尘邀了一下后,笑着问道。
面对这一个年仅20出头的毛头小子,可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却让凌尘奇异的觉得这个人是那么值得信任,似乎真的可以承载自己的酸楚。在这漫长的黑暗的道路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手持油灯向己走来,光亮虽然微弱,却难得安心。
“手。”凌尘向谭风伸出手并说道。
谭风虽感到奇怪,却仍是听话的伸过手去,握住了凌尘的手,而在握住的瞬间,谭风便感觉自己的头脑里进入了凌尘的视角,像是过电影版,往事一幕幕地呈现了。
“洋鬼子!打这个假洋鬼子!”“我爹爹说,洋鬼子都是坏人!”“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她是怪物!”……几个小孩手拿石块,边骂边纷纷砸向也是稚童的凌尘。
凌尘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心中的怒气、委屈越来越大,可娘亲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别的孩子面前释放特殊能力,只能咬牙强忍着。
“尘儿今天又受欺负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闭着眼睛的凌尘,听到娘亲对父亲哭泣着说道:“在旁人看来,尘儿之前无意施展法术的行为、和她的长相都成了怪物……呜呜……”
“这都是我的错。”父亲轻拍着娘亲的后背,不忍地说道:“因为我,你才和族内断绝了关系,又和尘儿一样,受到指责和欺侮,唉……”
“我们还是回去我的国家吧。”伴随着娘亲断断续续压抑的哭泣和父亲半晌的沉默之后,父亲说道。
“唔……?可是你的理想不是在这里传播基督教的信仰吗?还有,你一直致力创办女子学校,都做了那么多努力了……”娘亲没往下说。
“唉!”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的确,我怜悯这个古老的国家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希望可以做一些事情,如果没有你、没有尘儿,我即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我有了你们,有了牵挂,我没办法置你们而不顾。现在国家之间充斥着杀戮、侵略,民众之间对我们这些外来人也是充满怀疑、愤恨的情绪,我实在不敢确定,意外什么时候会到来。愿主可以原谅我的自私吧。”父亲说着虔诚而内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是最为兴旺的全盛时期,经济、政治、军事、工业无疑为英国奠定了世界霸主的地位,另外,科学、文化、艺术也呈现空前繁荣的状态,整个社会以崇尚道德修养和谦虚礼貌而著称,甚至逐步在形成男女平等和种族平等的观念。
可观念的再形成与事实所属终究是相差甚远,凌尘在异域的国度、似懂非懂的语言环境里,再度成为了一个外来者。
“slave!”“chk!”“yellowonkey!”“fuckgbacktoyouruntry!”随着凌尘能全部听懂这原本属于自己父亲母语的语言后,她明白,这里仍然排斥她。
可哪里是自己的国家呢?生的地方视自己为怪物,成长的地方视自己为卑劣的民族。对于个体而言,永远都是无辜的,可当处于群体之中,就变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一个被相反势力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娘,我想回去。”16岁时,凌尘对母亲说道。
“回去?尘儿你还小,大概不懂,现在我们的国家动荡不安,生活环境很艰难的。”母亲说着,温柔的抚摸着凌尘的脸庞,眼里透露出内疚,她明白自己的女儿无论在哪里总是受着歧视,承受着莫名的沉重。
“在哪里生活都不易吧。”凌尘移开视线,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有和舅父书信往来,他还在法师族内吧,我想去投奔他。毕竟法师一族,是我天生便属于的族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