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手握母亲给舅父写的家书,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国的轮渡,与父亲、母亲、年仅4岁的弟弟从此天各一方。
虽与舅父多年未见,但好在并不难找,凌尘依据母亲给的地址,在道观旁的一处简陋民宅,便见到了早已消失在记忆里的亲人。
看着家姐的书信与仅在婴孩时期见过一面的凌尘,舅父也是执手相看泪眼,絮絮地说了很多话,也向凌尘大概介绍了这边的情况,家旁的道观便是此地法师的聚合地,长老与一些尚未婚配的族人居住在道观内,其他已婚配嫁娶的族人则以火居道士的身份散居在各处。
在舅父得知凌尘复归本宗的心意之后,虽面有难色,仍应承了下来,明日便带凌尘去拜见长老。
“既然我们法师一族有幸得到上天眷顾,就应该以天赐之力,报效国家!”
“法力怎可暴露于人前?降妖除魔才是我等分内之事,国家纷争不应该是我们该掺和的。”
“现在朝廷腐朽无能、侵略者耀武扬威,内忧外患,我们又怎能安之一隅?”……
当舅父带领凌尘参见长老时,已有同族聚于此,并且正在激烈争吵着。舅父示意凌尘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好,二人便站在一边静静地观望。
“目前族内分为主战派和主隐派两帮,看来今天是正式向长老提出建议,请长老做出决断了。”又听了一会争吵过后,舅父小声向凌尘解释起目前的情形。
凌尘点点头未出声,从归国的那天起,便印证了母亲所说的话,连年的战争、朝廷的剥削,使得大多百姓都穷困潦倒、难以维生。从去年开始持续至今的北方旱灾,更是令底层百姓饿死的饿死、逃难的逃难,走在街上,总是看到很多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这一切看在凌尘眼里,不免心有戚戚。
长老是个白发白须老者,一身白衣道服,发髻结于头顶,束以一字巾,一派仙风道骨。坐在一把宽大的交椅之上,手持一支红木手杖,在大家的争吵声中一直默不作声、闭目倾听。
良久,长老终于手腕轻抖,随着两声清晰地手杖杵地声,大家终于停止了争论,恭敬地看向长老,等待他的决断。
“此事,不宜轻举妄动。”长老缓缓开口,声音虽和缓,却尽是威严:“古训有云,物我两忘、在世不在尘,我族之人当如是。”
“可是……”其中一名主战派一员刚要插嘴,就被长老伸手阻止,挡住了话头,继续说道:“当今形势,确实不曾有过,我明了汝等所虑。”说着对在旁站立的一个少年说道:“去请先知出来罢。”
看着众人期待的神情,以及凌尘不解的神情,舅父在旁小声解释道:“先知是族内最为强大的通灵者,据称可以通晓上下五百年的事情,但与通灵者不同的是,他不是靠修炼提升能力的,而是天赐之子,百年难遇。所以,既然先知已知结果,再做决断,自然服众。”
“没想到,此次居然可以令先知前来,他是极少出现的,除非族内有大事发生,难道这次真的要出去和人拼了?”舅父惴惴不安地对凌尘小声揣测道。
凌尘不语,只是静待先知的到来。很快,在刚才那名少年的陪同下,一名白衣黑氅、大半个脸被大氅帽子遮住的人走了进来。
“原来先知居然如此年轻?”在先知摘下遮帽之后,凌尘不禁内心惊讶,本以为也会如长老一样,是个年岁已大的老者,没想到却是一个才及而立之年的男子,只见他面容俊秀却清瘦,细长的眼睛、眼神无波,微微下垂的嘴角更显冷清气质。
“我族之人的一腔热血,老朽自然明了,虽心中已有决断,但若先知有其它结论,便也听之任之矣。”长老说道。
听完长老的话,先知向长老轻轻欠身颔首,继而闭目不语,伸掌于身前,似在感知着世间万物,于心中洞察未来之事。
片刻,先知睁开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枉然。”之后便静默不语。可仅这两个字,便完全熄灭了主战派的烈火雄心,唉声叹气地哀叹国之不幸,却也是不再主张言战了。
凌尘也没想到先知居然只是两个字便打发了众人,无理由无解释,既如此,何必前来一趟呢?
“远山,看你伫立已久,所为何事?”此时,长老却将目光放到了舅父与凌尘身上,问道。
舅父带领凌尘走到中央,向长老行礼过后,尊敬地说道:“弟子今天带一人前来,还望长老见谅。”
凌尘在舅父眼神的示意下,脱下了篷帽,向长老行礼。
长老还未言语,然而当凌尘刚露出一头金棕色的发色以及明显西化的五官,在场的其他人便炸了锅,尤其刚才主战派的一拨人,更是将无处释放的压抑此刻全爆发了出来,责骂声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
“凌远山!你竟然还敢把凌素婉那个叛徒的杂种带到这里来?”
“她体内流的都是罪恶肮脏的血!”
“洋鬼子都是死有余辜!都该大卸八块!这杂种干脆直接杀了算了!”有人说着这话,手里甚至已运起法力,意欲攻击。
“安静!”长老一声大喝,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在场的人立马噤声,谦恭的看向长老,却也时不时地剜两眼凌尘。
凌尘想起昨天舅父为难的神色,她也或多或少的料到了此次归宗并未易事,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让同族之人一见到自己就喊打喊杀的地步。
“小女凌尘,生来便有法师之力,念与同族之根,实有复归本宗之愿。我此次前来虽有冒昧,但家父从来不是你们口中的十恶不赦之人,还望各位口下留德!”在大家安静之后,凌尘率先道出了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辞。
“好大的胆子!还敢……”有人更加生气的要怒骂一番,却看到了长老威严的神情,于是没再骂下去。
“你走罢,既已断绝,便无后路。”虽然长老阻止了其他人的谩骂,自己却也是毫不留情地说道。
“长老!这孩子不远万里前来投奔,已经和父母彻底分开了!看在这一片赤诚之心,也请再考虑考虑吧!”凌远山努力地向长老再次请求道。
虽然长老还未说话,但凌尘看着他完全不为之所动的神情,就明白了多说也是无益,干脆说道:“也罢,舅父,既然族内不愿接受我,也不必强求了,此次前来是我唐突,愿各位安好。”
说完向长老行了一个鞠身礼,转身欲走,凌远山长叹一声,偏着头草草地行了个拱手礼,也打算与凌尘一同离去了。
“且慢。”已转身走了几步的凌尘,却听到一直未言语的先知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