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上午,程放鹤终于力竭,四肢一瘫,整个人软在榻上。
季允慢慢侧卧在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腰间,舔了舔嘴角,“多谢侯爷……”
“嗯?”程放鹤轻笑,“往日大将军没少为本侯下厨,本侯也给你弄点吃的,不用谢。”
“不是这个。”季允脸颊一红,埋头在他肩窝,“多谢侯爷……为季允安排以后的事,还有那份军制文书,侯爷考虑得周到,季允感念在心。”
哦,原来是不是说吃啊。程放鹤懒懒舒展身体,随手用衣摆擦拭污渍,话音是刻意的平淡:“如今你在朝中根基不稳,本侯走得匆忙,许多事来不及为你筹谋。不过你已是功成名就的镇国将军,凡事不必依赖本侯了。”
“……好。”
季允的声线闷闷的,似乎压抑了深沉的心绪。
程放鹤知道对方在强装镇定,可人要长大,就必须学会消化自己的情绪。于是他没有揭穿,只是在人脑袋上揉了一把,叹道:“你还年轻……”
他枕着胳膊仰面躺倒,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上大学。有一天半夜,高中的好兄弟给我打电话,哭着说他和前女友因为异地分手了,所以他不想活了。”
“我吓了一跳,连夜坐火车赶去他的城市,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最后他酩酊大醉,抱着我的腰跪在地上,说他这辈子没指望了。”
“我那时候很难过,比他都难过。可我毕竟做不了什么,只好陪了他几天,然后就回去继续上课了。”
“后来你猜怎么着?”
季允自然不太懂他的话,却听得很认真,回答道:“他死了?”
程放鹤被这个回答噎住。仔细想想,后来他和这位兄弟联系不多,只知道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大学里还拿国奖保研,反正混得不错。
于是他随口瞎扯:“此人化悲痛为力量,努力学习,然后靠着学霸人设睡了小半个年级的女生,哈哈哈……”
笑了两声,嘴角便塌下来,这实在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转头,见季允一双黑眸专注地盯着他,眼波沉稳平静,却盛满昭然若揭的伤痛。
程放鹤下意识眨了眨眼,感到眼角似乎微微湿润。望着少年死气沉沉的眼神,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当年他帮亲不帮理,和好兄弟一起痛骂人家前女友不是东西。
而现在,程放鹤只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东西。
他望着落寞的少年,张了张嘴,原本想道一句“抱歉”。
可他穿了这么多本书,做了这么多任务,伤害过无数无辜的书中角色,却从未发自内心地和谁道过歉。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他甚至想不起该如何驱动唇舌,才发得出这两个音。
但季允一直盯着他翕张的双唇,知道他有话要说,这时候闭嘴,岂不是欲言又止,更显露出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