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侘死后,我本想?着那孩子倘若还?活着,说不准会?逃回家中,便遣人去李家村蹲守。没想?到刚到地方他们就传信回来,说李家村爆发了瘟疫,人都死绝了。”
灰仙儿费了老劲从顾长雪手中挣脱出来,骂了句“哪来的怪力”,又对着地图啧啧有声:“李泉香他爹不是行脚大夫嘛,怎么?治的病,一村的人没一个?治活的?”
“……”顾长雪盯着地图看了数秒,突兀地偏过头对觋道,“许愿吧。”
“我们去李家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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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觋许愿离开之前,一直被白?木深留在偏殿的小僵尸找了过来,黏着白?木深的大腿不肯撒手。
白?木深本不欲让小僵尸知晓这些过于沉重的过往,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无权隐瞒这些真相,最终还?是带上了他:“不论接下来看见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明白?吗?”
小僵尸似懂非懂,看了他一会?又自顾自地晃脑袋,念叨觋刚告知他的名字:“泉香,李泉香。我的名字。”
白?木深叹了口气。带着众人抵达李家村旧址时,李泉香还?拖着白?糯糯的腮帮子念叨:“泉香……橘井泉香,仙人苏耽,遗橘井……”
方济之本还?在分发从上个?世界带过来的口罩,闻声挑起眉看去:“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小小年纪,还?知道这故事。”
小僵尸一下一下地点头:“苏耽,成仙,隔年村里发了瘟疫,苏母依苏耽所言,摘下后院的橘树树叶,打?起院中井水,分发给村民,服用后果?真药到病除。”
“……”白?木深的步伐顿住。
小僵尸依旧是五岁稚童的声线,说起话却渐渐恢复了流畅,语气比之一般的十岁孩童还?要更早慧些。
白?木深看向怀里低着头的孩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李泉香依旧坑着脑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寻常孩子六岁起才记事。阿爹虽常说我比一般孩童聪慧,但我能记得的也不过是四岁之后的事而已。”
白?木深看着李泉香的后脑勺,无声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也记起自己被抓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对吗?”
“被抓前,被抓后,我都记得。”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荒村,眼眶泛着红,却流不出一滴泪:“这是我爹做的,对吗?”
几人中,可?能也就方济之的性子比较邪,还?能对着李泉香问出口:“真是奇怪。我们之前的谈话你又没听过,怎么?一看到荒村就觉得这瘟疫是你爹放的?你爹不是大夫吗?”
“他是啊。”李泉香低声说着,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他年幼记事,最早的记忆便是父亲抱着他,坐在后院井边的躺椅上剥橘子。
“我们家世代行医,最拿手的便是治瘟。”他爹总爱这么?絮叨,“你看那药铺里时常在显眼处挂‘橘井泉香’、‘杏林春暖’的牌匾,这‘橘井泉香’指得便是治瘟良方,也是你爹爹我名字的由来。”
“我叫橘井,你叫泉香,将来咱们父子一道云游行医,治瘟除病,也算是一桩美谈。”
他爹性子温良,唯一的毛病就是爱将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大概是做大夫的习惯了反复叮嘱,才落下这么?个?坏习惯。
所以他对父亲的叮嘱记得尤其深刻,在还?未识字、听不懂医术之时,就先记住了什么?叫做“医者仁心”,什么?叫做“悬壶济世”。
尔后便是永丰三十二年,永寿公主大病。
他尤记得,那一年院中橘树正茂,他恰好五岁。
他爹背着药囊同?他说北方的哪处村镇发了瘟病,请他去诊治。临行前,特意叮嘱他好好温书,有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事就找村中的叔叔婶婶们帮忙。出村时,又特地四下绕了一趟,拜托村里人对小泉香多多照看。
“……”方济之逐渐回过味来了,无声地重重啧了一下。
李泉香低着头:“督查办的人来抓我时,我吓得锁起了院门。”
他家的院门很特别,是铁质的。年前,北疆某位拥兵自重的异姓王承了他爹的救命之恩,特地遣人来替他家重新?修葺了一翻,连带着院墙也换成了铸铁。门锁可?从内外打?开,却需要对应的机巧钥匙。
他本可?以凭借这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的赠礼逃避一段时间,顺着那些工匠照大官给的图纸挖出的地道逃出生天。可?当他拼尽全力揭开地道的那扇门时,本该连攻城炮也没法轻易轰开的院门锵然敞开,杜侘领着人马冲了进来。
他被拖拽着绑上马背,挣扎时看见乡亲们就站在门外,眼神躲闪,为?首的村人手中握着一把老旧的机巧钥匙。
那钥匙是他爹为?了方便村人进出看诊抓药送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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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是为?了救人,如今却害了他的命。
第二百零六章
“……”顾长雪极轻地蹙了下眉。
他?年幼失亲,亲自体会过人情冷暖,离合悲欢,后来又做了?演员,在演绎中看遍苦难与人心难测。即便如?此?,在听闻这类故事时依旧无法习惯。
方济之则虚掩着嘴同?颜无恙低声道:“我?总怀疑这番波折是湮灭一手促成的。你不觉得这铁院墙和机巧钥匙多少有?些刻意?祂估计是动了?什么手脚,故意想引李橘井走上歪路……这大夫即便本性温良,但受此?打击,若是又被黑塔碎片侵蚀神智,做出迁怒天下人的偏执之举不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