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堂內,宋令枝先行去了後院照看孩童,花廳處只剩下沈硯和岳栩二人。
帳冊平鋪在案上,沈硯目光淡漠,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敲在案沿上。
敲兩下,停兩下。
帳冊並未翻開,沈硯緩緩抬眸,朝岳栩望去:「你有話說?」
岳栩不敢隱瞞,垂首畢恭畢敬道:「主子,屬下不敢邀功,這回的事,多虧了先前宋姑娘救下的孩子幫忙。」
沈硯臉上如常,沒有一絲一毫的訝異。
岳栩短短兩日就搜出福安堂堂主及管事所有的帳冊和私銀,連那堂主養的外室都知道是藏身在鄉下老家。
便是料事如神,也不可能這般迅捷。
沈硯喉嚨溢出一聲笑:「倒是個機靈的。」
岳栩低頭:「那日他也是故意惹怒那堂主,才會被罰跪祠堂的,想來是為了引宋姑娘來福安堂。」
沈硯眼皮輕動,青玉扳指捏在手心,緩緩撥動。
岳栩察言觀色,低聲道:「主子,那孩子別的賞賜都不要,只要求見宋姑娘一面。」
沈硯眼眸輕頓,慢條斯理喝著手中的熱茶,一身玄色鶴氅透著貴氣。
少頃,方聽沈硯低聲道:「帶他過來。」
難得天晴,台磯上白雪皚皚,日光灑落,偶有雪色消融。
花廳四角擺著鎏金琺瑯腳爐,暖香迎面。
陸承璟俯首跪地,這些時日有嬤嬤照料,他臉色比先前好上許多,不再是瘦骨嶙峋、身上瘦巴巴的。
柔軟的冬衣溫暖穿在身上,比往年的寒冬凜冽好上不知多少。
陸承璟跪在地上,耳邊無聲無息,從他被岳栩帶進花廳之後,他就沒聽過上首之人說過半個字。
眼皮悄悄往上抬,陸承璟只來得及瞥見沈硯一角的鶴氅。
是那一夜同宋令枝站在一處的男子。
陸承璟記得當時有人喚的是「嚴先生」。
若真是尋常的教書先生,怎麼可能調得動金吾衛,還讓金吾衛的統領唯命是從。
陸承璟心中揣測眾多,只知上首的人定是京城的高官,也不知道是丞相還是將軍。
陸承璟不過是個住在福安堂的,往日走街竄巷,聽到的消息五花八門,不過他年紀尚小,只認得丞相和將軍,其他都不認識。
陸承璟天馬行空想著,餘光瞥見自己手上的凍瘡,眸光忽然頓住。
雙手抹著厚厚的藥膏,連手指尖都不曾放過。
福安堂的孩子自幼就要在後院做雜活,長得好看點,也會被堂主挑出去乞討。
叫花子長得都一個樣,渾身髒兮兮的,遍身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