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踱步上前:「娘娘醒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言畢,又轉首朝外喊了一聲,當即有宮人端著盥漱之物入屋,只站在緙絲屏風外。
白芷雙手端著沐盆,又遞來青鹽,親自伺候宋令枝漱口。
「娘娘是做了噩夢嗎?」
白芷眉眼透著關懷憂慮,「奴婢瞧著娘娘怎麼心神不寧的?先前陛下也過來了,說是……」
宋令枝遽然揚起雙眸,目光定定落在白芷臉上,纖細手指緊緊攥著白芷的手腕。
「適才陛下可是來過明枝宮?」
白芷怔怔點頭,遲疑道:「是,陛下說娘娘還在睡,不讓奴婢叨擾。」
宋令枝身子搖搖欲墜:「岳統領可是也來了?」
白芷愕然:「娘娘怎麼知道的,岳統領說是找陛下有要緊事。」
宋令枝緩緩倚靠在青緞提花靠背上,無力閉上雙眼。
耳邊只剩岳栩不小心說漏嘴的「避子藥」三字。
白芷驚慌失措:「娘娘怎麼了,可要奴婢喚太醫來?今兒茶房煎的二和藥還沒送來,那宮人是個新來的,也不知道……」
宋令枝睜開眼,眉眼疑慮漸染:「……新來的宮人?」
白芷頷首:「是陛下打發送來的,說是怕奴婢和秋雁照顧不周。娘娘,可是那人有異?」
「陛下的人……」
宋令枝喃喃,唇角忽的掠過幾分苦澀譏誚,她想同沈硯大吵一架,想質問對方為何這般做。
可最後的最後,宋令枝也只剩下一句,「白芷,備車。」
她忽然很想很想出宮。
……
御書房。
黃花梨嵌玉理石書案後,沈硯一身明黃廣袖圓領長袍,日光穿過紗屜子,凌亂灑落在沈硯指尖。
書案上筆墨紙硯俱全,一眾筆海排開,身後玲瓏木板雕空,或是貯琴,或是貯著水仙花盆三足洗。
一眾朝臣身著緋紅官袍,畢恭畢敬跪在下首。
為首的老人滿臉滄桑,一雙眼睛雖渾濁不堪,可望人時卻是凌厲睿智的。
他拱手,雙膝跪地,老淚縱橫:「陛下膝下無子,當採選秀女入宮,充盈後宮才是正理。陛下,無後為大啊。」
又有文官跟著下跪:「陛下,老臣跟著先帝數十年,若是陛下這般肆意妄為,日後老臣還有何顏面去見先帝啊。」
「陛下,皇后善妒,難擔一國之母,且皇后伴君多日,遲遲無所出。臣斗膽請命,廢去皇后……」
書案後的沈硯忽然抬起眼眸,一雙黑眸冰冷淡漠,只輕輕一瞥,下首跪著的文臣忽的汗流浹背,不寒而慄。
齊齊俯首跪地:「臣等請陛下三思,廢去皇后……」
沈硯忽然起身,寬鬆衣袍落在日光之中,他聲音從容不迫,緩慢自案後走下。
長身玉立,涼薄的一雙眼睛望不見半點柔和溫情,如大漠孤煙冷漠。
手中的青玉扳指輕輕轉動,沈硯居高臨下站著,垂首睥睨下首的文臣,笑意不達眼底。
「無顏見先帝……」
沈硯低聲呢喃,輕輕一哂,「怎麼,俞侍郎怕不是忘了,朕的好父皇是如何逝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