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顆酸梅糖從袖中滾落,發出不輕不重的幾道聲響。
沈硯漫不經心抬眸。
陸承璟忙忙俯首跪地:「陛下恕罪,我、我進宮前回了善緣堂,恰好皇后娘娘也在,這酸梅糖便是娘娘賞的,御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帝後情深,且如今沈硯膝下無子,興許這輩子都不會有。
陸承璟暗暗捏緊拳頭,額頭貼在地上,眼中慌亂不安溢滿。
茶案後遲遲沒有動靜響起,只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不偏不倚,如寒冬冰刃。
水榭悄無聲息,陸承璟清楚聽見自己胸腔處震撼有力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
緊握著的拳頭沁出薄薄細汗,陸承璟心中忽的湧起一陣心虛,深怕沈硯看穿自己的心思。
書案後的沈硯端坐,一身象牙白仙鶴長袍如有仙人之姿,他目光淡淡。
那道目光如凝聚了陰寒冷意。
陸承璟跪在下首,不寒而慄。
膝下的地板堅硬冰冷,日光落在陸承璟身後,淺淡輕薄。
雙膝跪得生疼,陸承璟躬著脊背,良久,卻不曾聽見沈硯的一聲「起」。
耳邊隱約有茶爐子燒開聲響。
良久,陸承璟終聽到沈硯淡淡的一聲:「文章寫得不錯。」
緊繃著的身子舒展,陸承璟無聲鬆口氣。
沈硯嗓音淡漠:「下去罷。」
楊柳垂金,園中花光鳥影,不絕於耳。
陸承璟戰戰兢兢從水榭離開,身邊還跟著岳栩。
先前上京,陸承璟都是跟著岳栩做事的,關係自然比旁人親近。
他往後瞧一眼還在水榭中的沈硯,目光收回,悄聲湊到岳栩身側。
手心仍緊攥著酸梅糖。
陸承璟小心翼翼試探:「岳統領,我剛剛可是……說錯話了?」
岳栩抬眸:「並未。」
陸承璟著急:「那怎麼陛下……」
岳栩淡然朝他瞟去一眼,點到為止:「陛下喜歡聰明人,但……不喜歡自作聰明的。」
水面波光粼粼,映照著滿天日影。
沈硯負手站在水榭下,遙望水天一色,水聲潺潺。
岳栩拱手站在身後:「陛下,陸公子出宮了。」
沈硯淡淡應了一聲,他垂首,目光落在手背上那道清晰齒印上。
指腹落在齒印上,輕輕撫過。
「皇后今日去了善緣堂?」
岳栩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告訴:「是,娘娘陪著明夫人一道去的,想來是在那時碰見了陸公子。」
沈硯不語,身影落在水邊,孤寂冷清。
岳栩輕輕覷著沈硯的臉色,輕聲:「娘娘應該只碰見了陸公子一人。」
言外之意,宋令枝不曾和賀鳴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