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只是一個悲觀的猜想而已。
又走了一陣,溫嫏嬛便見到了龔雲昭的屍體——她面朝下倒在地上,背上豎著一支弓箭,正中心臟。
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裡箭無虛發,恐怕也只有吳遷一個人了。
可溫嫏嬛還無暇照顧這個枉死的女人,只能在地上做好標記,等晚些再來為她收屍。又跨過重重斷木殘枝,在一片仿佛被巨人之手狠狠撕裂的林木邊緣,她終於見到了紀莫邀。
紀莫邀平躺在地,像是睡著了一樣。
「大魔頭!」嫏嬛衝到他身邊,把脈探息——還活著!可藉助透進來的月光再一細看,紀莫邀額心似乎晃著一絲銀光。嫏嬛伸手從上碰了一下,立刻又縮了回來。
這是「會閻羅」,不會有錯。
溫枸櫞曾聲情並茂地講述自己中毒的苦況,可紀莫邀身上卻一樣也找不到——沒有吐血不止,沒有劇痛不堪,真就像睡著了一樣。
嫏嬛不知他中沒中毒,但如果插針時氣息尚存,那拔針後問題應該不大。
她沒有確切的依據,更談不上理智的權衡。可躺在地上的是她的大魔頭,如果一生中總要有一次瘋狂的例外,不用在他身上,還能有誰?
嫏嬛於是深吸一口氣,隔著袖子將銀針拔了出來。
很好,沒有出血。
她屏息將針包好,藏在身上,以備日後鑽研。
紀莫邀仍是躺著,仍然平穩地呼吸。
嫏嬛握著他的手,親吻上面每一道傷痕,「大魔頭,你既然活著,應我一聲好否?」淚水順著她的臉頰下滑,滲入紀莫邀左手食指的裂口中。
「嘶——」
嫏嬛一聽,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撲到紀莫邀身上,捧著他的臉,連聲喚道:「大魔頭,你醒了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那傷痕累累的左手撫上她凌亂不堪的發梢。「焉知……」
「是我,我在這裡……」
眼淚自上而落,滴在紀莫邀眼角上,仿佛他也在流淚。
「焉知,我還活著嗎?」
嫏嬛泣不成聲,唯有點頭回應。
紀莫邀伸手,溫柔地擦去她面上的淚,「活著就好,一起活著就好。」
「是誰將針插在你頭上的?」
紀莫邀輕輕一笑,「是沈海通。不過……」他撐起上身坐直,與嫏嬛緊緊相擁,「這針似乎奈何不了我。」
「我也覺得奇怪,明明一姐中毒時要死要活,你卻只是昏過去……」
紀莫邀按了一下方才針扎的位置,「方才不省人事,是因為被針尖壓住了穴道要害,無論有毒沒毒,都會倒過去的。」他扭了兩下脖子,「不過如果這真是『會閻羅』,這毒性未免也……」他兀自停下,像是想起了什麼。「難道是《七寸不死》?」
「竹葉青居士留下的心法嗎?」
「不錯,此乃蛇擊七寸而不死之妙術,專防命門要害之傷,尤善驅毒。我只是順手拿來練了幾個月,想不到已有如此奇效,實在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