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半岁的时候,已经能掌握绝大多数指令,就算尹倦之不说话,打一个手势它也能明白主人表达的意思。
然后它当着肖珊的面,把那只没被电死也没因咬了尹家的小主人而被处死的萨摩耶咬死了。
整个客厅都是血,像最惨无人道的凶杀现场。
尹倦之腿伤早已痊愈,他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这一切。肖珊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缩在沙发角落说不出话。
“上校。”未满十三岁的尹倦之在半年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像刚学会如何发音那般带着沙哑,“咬她。”
上校身体上有多处和萨摩耶撕咬出来的伤口,喉间一直发出呜咽,眼皮挂着往下滴的血,正是嗜性最重的时候。
它亮出獠牙扑压上去咬了肖珊的腿。
半年前萨摩耶如何咬住尹倦之对他进行攻击,半年后上校就如何咬肖珊对她回以报复。
不多不少,有多少账算多少账。
肖珊的惨叫震耳欲聋。
在一楼栅栏角落躲着的许紫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浑身的血液倒流。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尹倦之回身仰头和他四目相对。
“小三阿姨,你的狗被咬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上校才七个月,还什么都没学会,你不要跟它计较,()”尹倦之沙哑的嗓音沉着地一句一句说,许太太这个位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再敢动我,下一个被咬死的就是你。我不太会训狗,狗不听话我也没办法。?[(()”
知道这件事的许利给了尹倦之重重一巴掌,在他还想打第一巴掌时,杜宾猛地跳出来要咬他的手,把许利吓得四脚朝天,震声怒骂尹倦之和他妈一样有精神病,都是疯子。
肖珊再也没敢小看过尹雪融的儿子,养伤期间看见他就扬起虚伪的笑容,仿佛母慈子孝。
而从那以后,许紫莱每晚都睡不着觉。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尹倦之会指使那条杜宾过来咬死他,毕竟是他带萨摩耶蹲在他的房门口,是他抬手敲响了门。
许紫莱看见尹倦之便感到恐惧,看见逐渐长到成年的杜宾犬更是会直接发抖。
兴许是讨厌他这幅日益消瘦很是没用的样子,有天尹倦之对他说:“你是被你妈逼来的,我不会让上校咬你。”
压在心头的大石落地,许紫莱活了过来。
一十六岁的许紫莱紧盯着马桶,忽然发觉一件事情。
尹倦之并不是天性就爱谈恋爱玩儿男人,恰恰相反,他以前明明谁也不搭理,总是寒着一张表情,拼学业卷事业,把自己逼得老生病,今天感冒明天发烧。
穿衣风格就像如今和楚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所有的衬衫扣子永远扣紧到最顶上的那颗,连手腕都绝不多露一丝一毫的肌肤。
妥妥的道德禁丨欲标兵。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银荡的呢。
竟然视欲为吃饭喝水。
他为什么要把楚珏带回来?
难道是动真情爱上他了吗?
—
“倦之。”楚珏喊道。
卧室里关了灯,只有从窗外透进来而勉强视物的月光,尹倦之往楚珏怀里缩了缩,不睁眼享受困顿来袭,迷糊:“嗯?”
楚珏抚着尹倦之的发,轻声问道:“为什么害怕敲门声?”
微张想打呵欠的嘴巴顿时阖上中止了,尹倦之仰头,借着迷蒙的光看楚珏的脸,半晌实话实说地道:“因为狗咬我,是先从敲门开始的。”
楚珏呼吸微沉,将尹倦之抱得更紧了点儿
():“一直都这么害怕吗?”
“也不是吧,”半夜了,尹倦之真的困,没打完的呵欠最终还是懒散地打了出来,“上校在的时候,没怕过。”
好狗永远不会背叛主人,尹倦之养上校时付出很多,上校同样回馈了更多的陪伴与保护。
“现在又怕了是因为上校不在了吗?”楚珏声音艰涩道。
尹倦之无所谓道:“可以这么说吧。”
安全感消失的那一刻,一切都和最初没什么两样,就像脱敏治疗和戒断反应。
尽管“脱敏治疗”已不间断地持续了十一年,尹倦之以为自己好了,可“戒断反应”来势汹汹,以双倍的恐惧拖着他往不见底的深渊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