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我知道,你没有出现在阮芋面前。你现在租在哪里呢?”
萧樾回答得含糊:“在这附近。”
顿了顿,垂着眼再次强调:“我从来没有跟着她,也没有打探您家的事情,我只是想……”
“离得稍微近一点。”
偶尔的偶尔,能看到一眼,就足够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了。
他比所有人都希望她过得更好。
陈芸垂下眼,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纸质材料。
她视力还不错,一眼瞥见材料底部最关键的那行字——a大安城校区计算机视觉实验室。
他想做a大安城校区的实验项目?还是以后干脆转到安城校区的专业就读?
他作为国赛金牌学生,以全国第一的成绩选进国家队,选进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实验班,一个是高贵古老的主校区,另一个则是刚成立不久啥也没有的分校区,毫无可比之处,根本不应该拿来做选择。
陈芸伸出手,替萧樾的父母将那份材料倒扣起来。
“你是个优秀的好孩子。”陈芸所有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以后在北城好好读书,芋仔在我们身边也会好好的。”
“不要再来找她,我不想看到你们的人生再有交集。”
“就当阿姨拜托你了。”
这就是陈芸,总是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迷信。
她只是一个深爱女儿,希望女儿远离灾祸,一切都好的普通母亲罢了。
第60章再遇
九月中,秋高气爽,浮云点缀碧空,北方的空气吸起来鼻子干干的,阮芋在鼻腔周围又抹了点保湿霜,戴上口罩,扛起一大摞纸箱拿去楼下垃圾站卖。
许帆中午来帮忙安家,这会儿刚走。阮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吹就倒的小竹竿了,虽然也没强壮到哪去,但是看到垃圾站瘦干干的老大爷要跟她上楼拿纸箱,她连连摆手说自己一个人就行,没想到真的一趟就弄下来了,她叉着腰站在垃圾站前,收下了八个钢镚,学老大爷口音回一句:“谢您!”
搬到北城第三天,阮芋去公司报道。
公司位置偏,她住的位置更偏,快逼近郊区了,但是去公司很方便,地铁只有四站路。
阮芋租的是一室一厅一卫的一居室,面积四十平出头,月租四千八。帝都房租果然名不虚传,爸妈又不让她租太便宜的房子,阮芋自给自足的梦破灭了。一家人说好,房租阮芋自己出,生活费还是花爸妈的,工资剩下的钱她收着当小金库,女孩子手里头不能没有存款。
比起南方的暴晒,初秋的北城还是挺舒服的,温度刚好,小风习习吹,阮芋买的二八天穿的薄外套和连衣裙总算派上用场,同事们告诉她也就你这种刚工作不久的小年轻每天爱打扮,再过两个月试试,保准你一周都懒得梳一次头发。
领导正好经过,停下来指责了这位同志几句,告诉她公司的美好环境就是被你这种人污染了,以后每天早晨坐在工位上梳五分钟头再开始上班。全部门听完爆笑了一分钟不止。
其实在北城工作真不适合打扮,街上打工人来来往往,没几个不是灰头土脸的。
阮芋却坚持每天早起,护肤化妆烫卷头发再出门,一周内衣服不重样。
城市浩大如烟海,不期而遇的概率比彩票中头奖都低,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中了头奖,她希望那一刻的自己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漫长的岁月拦在阮芋面前,像一刀劈开了两块莲藕,刀切面已经干涸、枯萎,就连藕断丝连的地方也完全崩断了,她现在才想起来伸出触须,还能做些什么?
她只有“孟学长”的联系方式,这个账号,想必对方早已弃置不用。
就算她执意联系,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开口?
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或者一上来就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孟学长,当年那些话都是用来搪塞其他追求者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定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他身边的一切,看过什么书,做过什么事,交过什么朋友,她完全不了解,俨然已经是陌生人,难道要以陌生人的方式交往吗?阮芋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重逢情景就是同学聚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围坐在同一张桌边,假装自然地问一声好,然后听大家东拉西扯地寒暄谈笑,就像读书的时候一样,氛围好的话,她也许能找机会加上他现在的联系方式,之后就能顺势聊一聊聚会上听同学们谈到的和他有关的事……
前几天安家,听许帆说过,萧樾这几年身边别提女朋友了,连只母蚊子都没有。高中那会儿他虽然洁身自好,不怎么和女孩子玩,但是好歹能数出几个女生朋友,在教室里偶尔也会和同班女生聊两句天,上大学之后他变得孤僻太多,完全异性绝缘了,绝缘到什么程度——许帆某次去a大听讲座,路上碰到萧樾,两个人停下来聊了一分钟,就这一分钟,许帆差点被传成萧樾的神秘校外女友,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校内见过他和异性说超过三句话。
阮芋并没有因此妄想自己还有机会,更多的是心疼,同时担心自己可能也是被他绝缘掉的极大多数。
他们这届一中学生,考去北城的很多,大学期间经常聚会。许帆和萧樾算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又有劳动这个共同的密友,所以对萧樾的聚会习惯还算了解。非节假日肯定约不到他,节假日约到他的概率五五开,不同的节假日还有不同的说法,其中只有中秋节的聚会,他几乎每年都来,和国庆劳动还有许帆他们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