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镇定了一会儿,正色道:“六年前,你娘怀着身孕,落入江潮中,跟着玉容、彭宏业等人一起,来了湖广安家,又生下了你。”
潮生仰头望着裴慎,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从头到尾,你娘都是独身一人,从无你父亲的出现。
潮生的眉毛拧起,双眼睁圆,嘴唇抿紧,双拳攥住,分明是惊怒之色。
“你胡说!是我爹救了我娘!是我爹保护娘来得湖广!”
潮生愤怒至极,一把跳下椅子,像小旋风一般刮出去,对着廊下的书童厉声道:“虎子!你叫六子叔叔把他们打出去!快去!!”
虎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回嘴,只管一溜烟儿往外跑了。
潮生立在门前,胸膛起伏不定,眼眶微红,分明是气狠了,可稚嫩的嗓音即使饱含愤怒也掩盖不住隐隐的惊惶。
潮生很害怕。
他倔强地站在门前,憋着眼泪,不肯去看跟出来的裴慎。
裴慎望着他,心道潮生若这般倔下去,一会儿六子将沈澜引来,必要骂他。
裴慎好不容易跟沈澜缓和了些许关系,可不愿惹得沈澜生气,便开口道:“有些事你娘不说,你也应当想得到。”
潮生不言不语,只望着月洞门,不肯理会他。
裴慎是贯来不觉得小孩子需要保护的,想着事已至此,便干脆利落地彻底揭破。
“潮生,你是我儿子。”
潮生死死抿着嘴,不肯开口,可眼底的泪到底还是掉下来了。
“你、胡、说。”潮生本就倔,闻言更不肯低头,说完之后便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哽咽出声,生怕泄了气势。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你娘。”
“我会问。”潮生眼眶通红,积蓄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偏还强忍着,一字一顿道。
裴慎叹息一声,指了指书房道:“与我进去罢,不必去问你娘,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潮生摇摇头,倔强地站着,只一动不动望着月洞门,甚至都不肯去看裴慎一眼。
“你也不想你娘难做罢?”裴慎淡淡道。
这一句话击垮了潮生的倔强。他本就聪颖,极快意识到了裴慎能出现在后院,多半是娘默许的。可娘却不曾告诉过他,可见娘正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若他此刻去问,必定让娘难做。
潮生拿手背抹了抹眼泪,看也不看裴慎一眼,只管跨过门槛,进了书房。
裴慎将林秉忠和陈松墨都留在门外,阖上门后,一把将潮生抱起,放到官帽椅上,却见他并未挣扎,便好笑道:“方才这般抵触我?如今倒乖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