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头一回见她这般温柔,却不是对着自己,心里难免有几分酸涩。本想说慈母多败儿,却又知道这话说出来简直是火上浇油,便强忍住了,只跟在沈澜身后。
“秋鸢,请裴大人去花厅。”沈澜冷声道。
裴慎原想跟着她去正房,这会儿被戳穿,心中讪讪,只好跟着秋鸢去了花厅。
沈澜将潮生抱进正房,又叫春鹃取了帕子给他擦泪,哄了好一会儿,潮生才止住啜泣,哭累了便睡着了。
从始至终,潮生都没问她,一个字都没问。
沈澜明知潮生这是不想让她为难,可心里却依旧堵得厉害。
她抚了抚潮生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阖上门。
门一关上,沈澜即刻沉下脸,匆匆直奔花厅。
花厅内,裴慎正坐在柏木壸门玫瑰椅上,握着甜白釉刻花缠枝莲盏,啜饮清香四溢的岕片茶。
沈澜一进花厅便见他这副闲散样,忍不住怒意上涌,冷声刺道:“裴大人好雅兴。”
裴慎无奈搁下茶盏:“此事本就是要戳破的,你不忍心,便由我来说。怎得如今又与我置气?”
沈澜被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气到发抖:“我不拦着你看望潮生,原是指望你与潮生关系稍好些,我便开口告诉他真相。再与潮生道歉,瞒了他这么久。结果呢?你一上来便直言不讳,潮生才六岁,哪里受得住这些。”
这么多年来,除却王俸那一晚,沈澜从未见潮生哭得这般撕心裂肺过。
裴慎从不后悔揭破此事。他最开始是想与潮生打好关系,可没料到潮生已对他心生抵触,这孩子是个倔性子,若要使了怀柔的手段,那也得潮生先不抵触才行。否则只怕越怀柔,潮生便越发怀疑他有旁的心思。别说替裴慎说好话了,只怕不在沈澜那里摸黑他就不错了。
思及此处,裴慎这才直言不讳。有了名正言顺的父子关系,潮生知道自己不会害他,不会害他娘,紧接着便百般怀柔,必能将潮生的心思拢回来。
“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气。”裴慎起身想去拉沈澜的手。
沈澜一把甩开他,冷着脸道:“你今日在书房,到底与潮生说了什么?”
裴慎哪里肯说自己对潮生以利相诱,便笑道:“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是闲话,却也是实话。
可沈澜哪里会信,干脆冷笑一声:“数年不见,裴大人这敷衍人的功力倒是越发精进了。”
裴慎这会儿正想叫她爱慕自己呢,哪里肯被她误会,便清清嗓子,直言道:“与他分说了些旧事,又问他想不想做太子。”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想不想做太子?沈澜强忍着怒意:“潮生才六岁,你与他谈这些做什么?”说罢,她冷笑道:“你莫不是拿了太子之位利诱潮生,叫他跟你走,好让我为了潮生嫁给你?”
若说裴慎没有这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主要目的虽是为了与潮生正式确立父子关系,可若能搂草打兔子,那自然最好,若不行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