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样可行?”
昭昭偏头看他。
觉得他即便是坐着,也要比她高出一截。
于是她便起身坐到旁侧一块略微平坦些的大青石上,这才回忆着道:“数年之前,先帝还未驾崩的时候。政事是由当时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康王暂理。只是康王耽于美色,荒废朝政。而先帝病入膏肓,也无法管束他,这才让玥京城里乱作一团,全凭朝内的几位重臣与当时还是靖王的圣上勉力支撑着。”
“好在先帝病危之前,下了道密旨,废太子,立靖王。玥京城里还因此起了一场很大的风波。”
“不过后来风波平息。圣上柩前即位,数年来励精图治,罢佞臣,扶忠良,这才有了如今玥京城里海晏河清的景象。”
她又简单地说了些当今圣上的政绩,笑着补充:“那时候我还才几岁,这些旧事都是我听阿爹说的。不一定全是这样。但应当也是差不离的。”
谢渊同时抬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巷外的长街。
即便是这样偏僻的地界,长街上依旧是人流如织。
街边的馄饨摊子上几名泥瓦匠正大口吃着馄饨,高声谈论着近日又给哪家砌了新墙,建了屋宅。
而卖馄饨的摊主忙活个不停,在挑子旁热得头上发汗,但脸上满是笑容。
就这般看去,确实颇有些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从百废待兴到玥京城内百姓安居,短短数年,着实不易。
无论是从曾经的情报上看,抑或是在眼前的少女口中听来,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谢渊没有质疑。
他从桃树下起身,牵过正在吃着落花的乌鬃马。
临上马之前,他回首,平静询问:“宣平将军是先帝倚重的部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的父亲不怕吗?”
昭昭也从桃花树下起身。
她伸手理了理被坐得微皱的裙裾,语调依旧是轻快带笑:“不怕呀。”
“圣上是明主,分得清忠良与奸佞。大玥国库不足的时候,还愿意裁减自己的用度来给边关的战士们置军粮与冬衣。这些事诸位将军都看在眼中,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这般说着,又抬手将发上簪着的红宝石步摇取下,大方地伸手递给他:“对了,那枚剑穗我可能没法还你。就拿这个抵给你吧。”
谢渊低首。
望见桃花树下少女笑意盈盈,白皙的掌心里放着一支半开海棠的步摇。
花瓣是由上好的红宝石镶成,底下坠着的同色流苏摇曳着缠绕在她纤细的指尖上,如丝如线。
他再度垂眼,淡声拒绝:“不必。”
昭昭羽睫轻眨:“都说无功不受禄。”
“可是,我还想蹭你的马,去京城里逛上一圈。”
她惋叹道:“毕竟,这可能是我这个月里,最后一次出来玩了。”
谢渊挑眉不语。
眼前的少女看着天真乖巧,但是跳墙的动作这般熟稔,毫不迟疑,显然不是第一次逃家。
昭昭似也看出他眼底的质疑,便索性将昨日里发生的事与他简单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还叹了口气,略带点苦恼地抱怨道:“正巧那一日我没准备出门,袖袋里便也没放什么东西。我是真的以为只有发钿……”
若是换了平日,她袖袋里少说也能摸出些胭脂盒,小圆镜,或者是备用的发簪绣帕等物件。
也不至于这么巧,一拿就是他的剑穗。
昭昭正这般想着,却见眼前的少年偏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