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馜咯咯笑了一阵,说:“想妈妈了。”
“妈妈刚才来视频了,不过钧馜在睡觉。”
“妈妈爱钧馜,爸爸不爱吗?”她回到那个忧愁的问题中。
“怎么会?”
“Sharon说,在爸爸心里,妈妈是第一,钧馜是第二。”
“你怎么想呢?”商邵不露声色地问。
“我有一点点小小的jealous啦。”她在学情绪单词,识词卡片上,有一张写着jealous,老师说,那是心里酸酸的感觉。
“Jealous,所以钧馜刚才才会说,不喜欢mommy了。”
钧馜点点头:“谁喜欢我,我就喜欢谁。谁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谁。”
商邵笑了笑:“这么说,要是钧馜在爸爸心里果然排第二,钧馜就不爱爸爸了。”
“……”
“如果Sharon阿姨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话,钧馜觉得爸爸爱不爱你?”
钧馜觉得父亲的脚步沉稳,在这些混沌的、敏感的、纤细的情感分寸中,他是如此冷静、笃定、处事不变,既没有忙着哄她,也没有编一些babytalk。他只是抱着她走向那间房,在或明或暗的道路上。
钧馜思索过后,点点头:“爸爸爱钧馜。”
他教她马术,带她出海,告诉她如何捕捉风的动向,也会给她念绘本,梳头发,亲手搭一座可以开灯的玩偶之家。钧馜喜欢妈妈空闲时,带她去办公室等爸爸下班时的情形。那个下午,她走进父亲冷肃的、宽得眼睛无处着放的办公室,感到一股莫名的战栗。原来这是她的父亲,是她父亲的另一面,如此的肃穆,如此的遥远,唯其如此,当他父亲拥住母亲、双眼只注视着她、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温情的话语时,钧馜才觉得如同听到了一声钟声。
那钟声比她第一次听到圣诞钟声更为清脆、纯粹。
到房间了。在迈进之前,商邵的声音响在钧馜的耳畔:“那就相信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交给别人定义。”
这是钧馜从父亲这里学会的第一个人生道理。不过,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另一件事是她更早学会的。
是什么呢?
在渐渐成长、渐渐觉知了的岁月中,她才后知后觉:那是有关爱的健康的一切。
·
应隐从戛纳回来,不见Sharon,问及,才知道Sharon已因私事主动请辞。
“可是我们钧馜好喜欢Sharon,好可惜。”
商邵“嗯”了一声:“是哭了一阵子。没关系,再找就是了。”
他跟温有宜那边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叮嘱下一个人选需“不是多嘴的人”且知道确切的分寸。
“哪有这么简单。”应隐仰着脸,想了一圈,完全没想到合适人选。只好深深叹一口气。
“让爸爸来。”商邵平淡地说。
“……哈?”
虽然说,商檠业已在这两年逐步淡出集团实务,但毕竟还担着董事局主席的名义,公务上并没有轻松很多。应隐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叱咤商场风云半辈子的男人,来陪钧馜忧愁小小的花,小小的马,小小的道理的与世界。
“他求我很多次了。”商邵发慈悲:“这是他的荣幸。”
也是他的清静——否则商檠业就要把他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