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高挑、清秀,两道墨眉显出一身正气。
原本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朝堂立刻泛起一圈圈涟漪,议论声一层层荡开,荡进高璟昀的耳朵里。
“准御前上奏。”
总管太监王庆高呼。
高璟昀认出了,是他今年春闱上钦点的状元。也是南朝第一个真正寒门出身的状元——傅南书。此人博学笃志,文章观点一阵见血,是此届春闱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新登科的状元也要从翰林做起,若不是此次大典,怕是到御前的机会都没有。
“微臣以为,未经庭审秦世子就这样随意出来,还在御前行走,实有不妥。陛下若想成就一番霸业,就不能疏于纲纪,自古殃惑朝纲之人,除美色诱人外皆有其非凡手段,此举实在于情不允,于理不和,望陛下三思。”
这愣头青式的发言,令所有人惧是心里一惊,并为他深深捏把汗,仿佛都已经预见到此人惨不忍睹的下场。
秦修宁心底嗤笑,虽早已想到此番定会遭人非议,但没想到被说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
美色他认,但说他祸国?这位皇帝可都说了连他是谁早都忘了,碰不得摸不得,他还要担上这种罪名?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锅从天降,冤得他胃里一阵抽搐。
这种屎盆子他可不能端,刚迈出半步要为自己伸冤,就听到一道清冷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大殿的另一端响起。
“傅卿言之有理,是朕冒然了。”
秦修宁:。。。。。。
秦修宁遽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
他一个一身清白的“妲己”没认,“纣王”倒先承认了?
众人也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第一次从皇帝口中听到歉意和自省。
“爱卿言之有理,但朕将他放出来,是因他此刻不是秦王之子,而是朕的御医。这御医院上下只有他可以医朕的头风。你们常说要朕保重龙体,秦御医愿以整个秦王府为担保,答应朕一月为期,找出病因,并根治此病。
若病除,朕为他加封进爵,若食言,朕自会要他的脑袋。
因此,秦王夫妇也自愿为秦御医做保,余下这半月宗人府内静候佳音。”
“原来如此啊!”
“难怪昨日秦王府被封了!”
“这下就看这位世子的医术如何了。”
“原来秦王是为儿子做人质了啊!”
“可若医不好,难道全府陪葬不成?”
议论再起,秦修宁瞠目结舌顿口无言。
他后背的旧还没好,顿时感觉后背更疼了。前一个黑锅还没甩掉,他的“纣王”大人又紧接着给他扣上了第二口。
明明是他将他的家人先囚禁起来,用他做人质保证他父王不会造反,现在青天白日之下竟被他颠倒黑白,变成他自己将双亲当做升官进爵的人质,亲手送进了宗人府?
好一张颠倒是非、翻云覆雨的黑口!
秦修宁还偏偏百口莫辩,因为毕竟父王密谋之事一旦说出将万劫不复。
他生生咽下这口黄连,还得一脸恭敬地站出来,叩谢天恩浩荡,喊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口号来。
高璟昀一双淡眉微扬,满意道,“那就有劳秦御医了。”
随后,他转向傅南书,“傅卿敢直言进谏,朕倍感欣慰,从今日起擢升为国子监祭酒。南平公主自幼无人教导,散漫惫懒,朕国事繁忙,还请傅卿从此替朕好好教导,也好好为朝廷选拔人才。”
哗然满堂。
国子监祭酒?这是连升了几品有人已经算不出了。
朝廷最高学府,笼络人才、掌管大学之法、荐举考试,是历朝三公的必经之路。
皇帝此举之意非常明显不过。先是除三公,清理余党,再打压亲王,最后另举寒门,不得不感叹,皇帝这一步步清清楚楚,而他们置身其中只能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