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正是一片昏暗,原本这个时辰慈宁宫便是烛火长明,可今日天黑的早。娘娘不许宫人?进殿侍奉,竟是黑着影这么些时日。香案旁,江微澜正是单手撑着额角,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殿内分?明是一片漆黑,江微澜却?仍伸着长指将一行行字句划过,好似在逐字逐句的默读。“娘娘?”李兰亭心?头腾升起一丝难言的情绪,轻声唤道。江微澜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手持朱笔批阅了几行蝇头小字,仍不予理会。李兰亭眉头愈发?的难以舒展,上前为她点燃了手边的那盏灯。灯影如豆,李兰亭却?看清了她写的什么。那是一份北疆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大致说的是北疆兵力不足,请求太后娘娘派人?出兵一事,江微澜却?沉着眸子在其上圈了将军梁家?,当朝陛下,以及丞相江家?。朱笔暗沉的血色在灯下有几分?骇人?,她不由地想,这笔墨究竟是由着多少人?的血融成。或是说,这血色将会由纸上的几人?染成。她每每看到太后娘娘手上持着朱笔,手上握着生杀大权,便也暗暗思忱,朱笔是带了皇家?权位,可娘娘却?是每日都在做着国政间?的选择,她是一国的天平,两边都是北辰的子民。一方有几百人?,一方却?又上千人?之际,她总要作出决定保下哪一方。手握生杀大权的娘娘她见得多了,可眼前这样的娘娘她从未见过。此刻她就像是没有了往常的温和,只一味的在那张奏折上圈着几家?大臣的姓名,像是决定好要将纸上的几人?杀尽。“将苏内监传召过来。”江微澜声音平淡无?波,却?激出她一层冷汗。“是。”李兰亭忙应声,而后朝着殿外走去。江微澜持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像是在回想什么,而后任由笔尖的朱墨滴到江谋乾三个字上。朱墨在折子上溅起几滴墨珠,宛如艳丽的鲜血一般,就这么透进纸张里。窗外刮过的一阵风将明月从云层中拨开,透过窗棂照在桌案之上,江微澜眸色也同云开月明般清明了一瞬。她低垂着眸子,迟疑了片刻,轻轻覆上了后颈。朝中议论纷纷,□□是几个太监窃窃私语。面白无?须的意味年长太监道:“……便是慈宁宫里边传来的消息,那里有假?”“师父说的不错,”那小太监担忧的看着一眼慈宁宫的方向,“只不过,徒儿见过娘娘一次,她最是温和亲人?,如何?能有今日这般反常?”尚太监看着苏内监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太后倒像是换了个芯子。”这话蓦地让在场的太监们怔楞住,既是荒谬,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尚大伴。沈府。窗外是月明星稀,衬着白雪显得格外肃穆。沈京辞如今亦是好不到哪里去。今日江微澜的所作所为仍历历在目,这般荒唐的,孟浪的举动实在超出了他对她的认知?。可他却?总不由想起那温热的唇瓣,她如兰的呼吸仍在耳畔一般,酥酥麻麻地擦过面颊。她的鼻息发?丝间?似乎还带着一股牡丹花香,一呼一吸间?诱的人?难以自持。便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江微澜指尖带着几分?力气,不容置喙地钳着他的下巴,他想着,仿佛又回到了今日那番荒唐之中,鼻尖耳旁当真有一股冷香刮过。沈京辞不该这么想,这么揣测母后,可她今日这番当真算是蓄意勾引。勾引两个词从脑海中方一出来,沈京辞紧咬着自己的唇肉,直至尝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起这些心?中难免会生了恶欲。眸中的暗绿不再清澈,仿佛被?人?搅开了湖底的淤泥,将那肮脏的一面翻了起来。沈京辞难耐地阖上了眸子,鼻息间?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却?当即起身唤:“疏影,为我打一桶冷水。”门被?轻声打开,外面闪身进来的哪里是什么生面孔,分?明就是景宁。景宁不放心?的道:“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吧,如今正是冬日,大人?的病一到冬日便加剧,实在是不好在以冷水浴冲洗。”沈京辞默了许久,而后道:“那我让你去寻的药如何?了。”景宁脸色不大好,沉声道:“大人?,那药实在是难寻,如今我们的人?寻了一年半载,却?未曾寻着过当年的圣女。”“一年半载都打听不到的下落?”沈京辞冷嗤一声,眸中却?凉的冻人?。“新任圣女那边也是在难说,如今北疆勾陈与秘药怕是要失传……”景宁忧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