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昭长睫湿润,他望了过来,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笑了起来:“秦轲,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他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要这么折磨我吗……”方才他赶到的时候,满眼都是刺目的红色。地上的、桌上的,秦轲身上的。他骇然见着那人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武器,像是沉默寡言的审判者,那一刻,他慌得差点维持不住身形,跪倒在地。“秦轲!”沈南昭唯一能?做的,就是濒临绝望的一句呼喊。幸亏,他做到了,他成?功在悬崖彻底崩裂坠落的瞬间?,将秦轲扯了回来,这几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以?及一辈子的运气。此时,他紧紧地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眼里满是惶恐和后怕,只能?前言不搭后语地重复着,质问着。秦轲就静静地听着他控诉,目光柔和,他不敢告诉他的南昭,其实这样已经很久了。在a国械斗的街头,或是一拳拳砸到钟之擎脸上的时候,他就能?听见那些声音了。嘈杂的混沌的,毫无意义?的……无数的话语就像是小鬼在窃窃私语,他们在不断怂恿他,教唆他去变得坏点,更坏点。令他自私多疑,自我厌弃。而藏起胆怯的人,永远不可能?坚强,他不敢告诉沈南昭,只有在他的身边,让他告诉自己“你应当坚强”,他才能?有勇气。秦轲没?有做声,他只是靠在那人的肩上,静静享受着片刻宁静,就在这时,他抬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兄长。只见秦晟连呼吸都还没?有喘匀,他几乎慌不择路地冲进了老宅,看?上去极为狼狈,几络发?丝随意散在额前,完全没?有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见着自家弟弟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吊着的一口?气突然松懈下?来,此时才发?觉,身后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了。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也不等他想好该说什么,秦轲却先开口?了。那人半跪着,近乎脱力?地靠在沈南昭的身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他抬眸,冲来人弯了嘴角。“对不起啊,哥。”秦轲明明在笑,看?上去却很难过,“我没?守住你的家。”真?奇怪,什么叫做守住我的家呢?秦晟的表情一愣,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抬眸缓缓扫视着周遭。凌乱的场景,富丽堂皇的布置,所有的东西给予他陌生感的同时,隐隐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这是我的家吗,可我家不是早就没?了吗?他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无数困惑顷刻间?涌入了秦晟的脑海,让他理不清头绪,找不到答案,只有酸涩的感觉一路从胸膛蔓延至眼眶,几乎让他哽咽,溃不成?军。就像是时光倒流,他回到了雨夜的机场,小小的孩子站在他面前,满是愧疚与?惶恐,只能?局促地揪着衣角。“对不起,你们别不要我。”他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年的秦晟不能?理解小秦轲的惶恐,作为家人,他们怎么会不要他呢,只觉得是幼童过于敏感。可现在,他却悚然惊觉——其实一直没?有走出来的人是他,而秦轲不安的源头,症结也需归咎于他。他的刻意逃避、有意避让,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弟弟,这都是他的过错,是他剽窃了本该属于他的生活——就好像他的存在,即为原罪。站在满地狼藉中,秦晟突然窥探到了热闹的假象后,腐坏溃烂的一角。他似乎明白了,沈南昭之前未说出口?的隐喻。原来秦轲如此痛苦。而他们从未察觉。饕餮贪欲,永不满足沈南昭一直安抚着秦轲,他手心满是黏腻的冷汗,一路赶来,他的脊背已?经湿透了,如今被风一吹,才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们坐上了秦晟的车后排,董秘书则是拿了钥匙去开秦轲的车。秦晟还是第一次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他很担心秦轲的情?况,目光不停往后视镜上看去。只见自家弟弟紧紧贴着沈南昭,他脸上满是疲色,正阖目靠在?那人的肩上,明明那么高的个子,却恨不得和身旁人挤在一个座位上。沈南昭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也担心极了,手中动?作却有条不紊。他揉了揉秦轲的后脑,视线在?那人鬓角的伤处微微停留,见已?经结痂才松了口?气?,顺势扯过安全带,用一个拥抱的姿势替他扣了上去,然后用唇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