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菟就让鸽子去找梧桐。梧桐这会儿在乾元殿,江鸿的尸身已经被收殓进楠木棺椁,就放在乾元殿他的寝宫里,只有两个小宫女守着,寝宫里燃着红烛和安魂香,还充斥着燃烧纸钱的烟雾,冷清非常。梧桐用了点药让两个小宫女睡过去,他就摸到棺椁边上,小心打开棺椁,却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江鸿的尸身呢?是谁动了他的尸体?把尸体搬去了哪里?内讧乾元殿漆黑一片,烛火燃尽也没人更换,徒留一室冷清。夜色迷蒙,高大辉煌的宫殿就像黑夜中的怪物,等着把闯入的人一口吞噬。鸽子飞檐走壁,避过巡逻队一路到达乾元殿,远远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的,这让他心里起了小疙瘩,很不舒服。进了乾元殿寝宫,鸽子就像壁虎一样扒在大梁上,寝宫里的香火烟雾都往上飘,有点呛人。他在大梁上学了几声鸟叫,下面就传来梧桐低低的声音——“你直接下来,我在这里。”鸽子轻飘飘地落地,就地一滚到了棺材边上,起身往里一看——空的。刚才黑灯瞎火,他又离得远根本没看清。“狗皇帝的尸身怎么不见了?”梧桐摇头:“我也不知,一打开棺材就是空的。”也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这么多双眼睛下,悄无声息地把尸体搬走了。“偷走尸体做什么?”鸽子很纳闷。不用等天亮,只要有宫女内侍走动,肯定立马会发现尸体不见,如今这宫里要运走一具尸体难上青天,更何况那还是先帝的尸体。梧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江鸿的尸体不见,他也只能另寻他事。那江鸿的尸体去了哪里?被谁偷走了?也许只有萧汴知道。江鸿的尸体被萧钦带走了,重霄给过他一个储物袋,萧钦直接一脸嫌弃地挥袖把江鸿的尸体丢到了袋子里。皇宫里牡丹花开得正艳,夜风里都浮动着花香,梧桐把棺椁盖好,和鸽子悄无声息来到御花园。华昌平的私兵正好经过此处,鸽子拉一把梧桐,二人隐匿于花丛中。花香浓郁,梧桐好悬才忍住了打喷嚏。他似乎和这花百般有缘,也和“牡丹花下死”的尸首万般有缘,他才一挪脚,就感觉到脚踝碰到了冰冷的皮肤,类似于人的手指。待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具惨白的尸体,黑夜无光,再加上花丛茂密,看不清是什么人。梧桐戳了戳鸽子,二人一同看去。等巡逻队伍走了,梧桐和鸽子一起把尸体搬出来,然后进了华熙宫的偏殿。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然而看清死者的脸时,梧桐的脸色却在灯火下惨白而僵硬。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一时半会儿他都不敢确认,可是看到死者脖颈上染血的玉佛吊坠,他心里顿时难过起来。这玉佛是李伯伯夫妻专门去红叶寺求来的,说是能保平安,而且那僧人还说,这玉佛是独一无二的,只因佛身是天然的金色玉石,都不用反复打磨再上色。这人是李伯伯的独子——李珲。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残忍杀了他?确实残忍,整个脖颈好似都被砍断了,导致脑袋直接偏到了一边,双眼圆睁,露出的皮肤全是伤口淤青,血红紫黑一片,余外就是惨白瘆人。可是这附近并没有血腥味,很显然他是流尽了鲜血死后才被扔到这里的。可是这宫里已经没有了妖魔气息,除了江鸿的尸身不见,最近也没有什么异动,怎么会……梧桐不忍再看,他无法想象远在红花镇的李伯伯夫妻如果知晓了独子已然惨死,那善良了一辈子的老两口会有多难过。他们也许还在等着李珲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也许他们更期待着李珲哪怕没有混出名头也能回家过个年。可是,李珲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梧桐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鸽子看他脸色很差,就问道:“万公子认识这人?”梧桐点头又摇头,不愿认,却不得不认:“他是我一个伯伯的独子,一家人都是良善之辈。”鸽子不再说话,眼里全是叹息。梧桐脑子里乱成一片,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脑海里突如其来一段咒语,他伸手触碰这李珲冰冷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一阵眩晕过后,他以李珲的视角“看到了”李珲身上发生的一切。李珲不远万里辗转来到雲安,为的是出人头地,闯出一番天地,可惜他人生地不熟,多次被骗,后来好不容易有安身之处,还勉强开了个书局说书卖茶,可惜最后却被抓了壮丁。他想着去服徭役也好,兵役也好,总能混出点名堂,可惜都不是,他被拉到宫里净了身,成了一个最底层的杂役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