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公子太优秀!”杜宁嘀嘀咕咕地抱怨,脸上带着似真似假的怨念。从早到晚,总有人到这边来打探一二。萧汴拍拍他的脑袋:“快去喝汤,我给你冰镇了梅子汤。”“还是萧大哥最好!”杜宁欢欢喜喜喝凉汤去了。边上的萧爻见了,阴阳怪气学了一句,被他哥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他也不生气,转而黏黏糊糊随着他哥去喂马。房间里,萧钦也颇为怨念。他们刚到这里落脚的时候,房屋土地都由萧汴他们去置办,他和阿芫还有些时间散步聊天。可自从开了学堂,杜芫每日都忙忙碌碌的。一会儿切草纸以备堂上练习用;一会儿写注解给小屁孩儿看;还有几个小孩儿跟他学认草药,他又不得不去翻他那堆宝贝似的书籍。往往耗上半日在学堂上,剩下的半日用在翻书写字上,萧钦想和他吃顿饭都只能排到晚上。吃了饭还得帮他研墨镇纸,想做点啥都腾不出手,萧钦怎么可能不怨念?再加上络绎不绝的媒婆和总是往这里送东西的小姑娘们,萧钦都快酸掉牙了,偏偏他觉得和杜芫说这些很掉面子,就从来不吱声,想着杜芫总会发现。但是杜芫忙起来饭都不能准时吃,每每总要他提醒监督,哪里还来得及同他细细谈心。这会儿看到杜芫又伏案写字,萧钦实在忍不住了,就低声叹道:“哎!本公子真真是命苦啊!”为防止伤到杜芫的眼睛,一到晚上书房里就点上数十根蜡烛,每晚烛火明亮,这会儿更是烛火摇曳,柔和万分。杜芫头也不抬地问:“泽仪近日怎么了?苦苦戚戚的。”萧钦没骨头似的倚趴在书桌上,挡去杜芫半张纸,又似悲似怨地叹息:“霄河水深千尺,不及我心愁绪重啊!”杜芫放下毛笔,抬头诧异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萧钦把他的手紧紧握住,回道:“如今我本身就算得上厉害的不干净之物了,哪还能被附身?”杜芫用眼神示意:那你这是作甚?“唉!”萧钦叹息着,用手去捉蜡烛上的火焰,杜芫担心烫到,连忙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轻易躲过。就见他把摇曳的烛火挑在指尖,嘴里道:“许是人老了,觉得甚是孤寂。”杜芫一口气吹灭他指尖的火,把他的手拉下来细细查看,嘴里应道:“未及而立,如何就老了?”“那我为何觉得孤寂?”萧钦任由他检查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抬起来,心念一动手心便冒出火苗。见他这样,杜芫干脆不管他的手,只道:“你是无所事事了,才觉得无聊。”“那当如何?”萧钦偏要把冒着火苗的手往他面前凑,语气可可怜怜,脸上却扬着笑。杜芫直接把他的两只手拽到怀里,他一碰到,萧钦手心的火就自动消失。萧钦怕伤到他。杜芫真诚地建议道:“泽仪,要不你去教孩子们练练武,好强身健体?”之前还见萧钦到山里打打猎,在人少的时候活动活动,自从杜芫开了学堂,就再也不见萧钦出门,好好的人都得被闷坏了。萧钦却摇头道:“我怕我忍不住收拾他们。”平白地分去阿芫那么多心神。杜芫哪里不知他心里想法,只是无奈地捏着他的手指看,嘴里不搭理他。萧钦却突发奇想提一句:“阿芫,要不咱们搬走吧,去平堂州。”杜芫抬头看他,他续道:“你的老家。你的家人已经迁回去了。”杜芫却垂下眼眸,一时失落起来。他当初背井离乡去雲安,为的就是靠科举出人头地,再风风光光把家人接回雲安,可如今……他如今在霄河边上定居,内心尚有几分羞见家人的愧疚之意。再加上他如今和萧钦走在一起,打算就这样同他过一生一世,又怎么好去让家人担心难过。他前不久才写了信,托萧钦让萧爻兄弟二人寻去他家人的住所代为转交,萧爻二人前几天才带了回信。家人言明经此战事,被迫离开家乡又几经波折返回后,才知晓月是故乡明,再也离不得家乡的半亩三分地,还叮嘱他闲暇之余记得回乡看望。当时看着信笺末尾的“万望保重,盼吾儿早日归家”,杜芫眼眶都红了。萧钦怪自己不该提这茬,一提到家人,阿芫准要失落好久,他这次也是心急。萧钦握住杜芫的手,到他身后俯身抱住他,嘴里道:“等战事平息,我陪你回雲安。”杜芫往后倚靠着他,仰头看他,却并不言语。良久之后,他才摇头:“再也不去雲安。”那个地方对他、对萧钦来说都是不堪回首之地,他如今也无心官场,不如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等他鼓起勇气面对家人的质问和责怪时,他会带着萧钦回家,同父母言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