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掉根竹竿都能砸到几个官,多宝斋这么大的店,想也知道背后有势力,闹闹事儿还行,真说得罪主家,犯不上。”冼如星摇头,旋即眉头微皱,定国公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她正寻思着,另一边已经快要动起手来了。“明明是我先进来的,凭什么给你们让路,还讲不讲道理了!?”一锦衣中年男子怒斥道。与其相对的则是一帮道士,为首的不过三十上下,神态倨傲,长得道士仙风道骨颇能唬人,见此淡淡道:“是我们先进来的,不过在大堂耽搁了一二,你我前后脚而已。”锦衣男子气得够呛,“既然是前后脚,那我既然都进来了,陶高士换一家便是了。”道人,也就是陶仲文冷笑,“我若就是想在这儿吃呢。”“你!”眼看气氛逐渐焦灼,突然,一道女声响起,“两位,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这样动手不太好吧。”冼如星笑眯眯地走到前面,拱手道:“不过是个位置,既然大家如此抬爱多宝斋,那这样吧,里面还有一桌本是贫道给自己留的,如今让给你们好了。”陶仲文敏锐地捕捉到“贫道”两个字,能在京城里有这么大产业的道士凤毛麟角,再结合对方的样貌特征,几乎是瞬间门就反应过来了。不过片刻,脸上立即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原来是冼真人,之前听说您要归京,没成想竟然在这儿碰上了,这多宝斋是您的买卖?”冼如星拱手,“小本生意罢了,也就是朋友赏光。”陶仲文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眼珠子都要滴血了。早就知道嘉靖身边有个女道士简在帝心,听说其走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请龙虎山掌教帮着引荐。最近好不容易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道士,然而面对整日喜怒不定的嘉靖,他总觉得心中毛毛的。为防止落下话柄,陶仲文根本不敢置办任何产业,只能通过各种手段捞钱。前段时间门春闱结束,刚好有个新科进士花了大钱想要跟自己套近乎,陶仲文也打算培养一些亲近的官员,如此便赴约了,谁能想到于此碰到了冼如星。此时他真想好好问问对方,是怎么这般光明正大在嘉靖眼皮子底下做生意的?不过现在嘛……看着冼如星清丽的面孔,陶仲文心中有些犹豫,他入朝尚短,对这位同门了解不多。如今还拿不准主意该是以何种态度与其交往,此事事关重大,断不能马虎。遂堆起和善的表情,态度愈发亲切道:“今日得见真人,本应我做东,不过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没处理,眼下这顿饭只能先欠着了。”“高士太客气了,贫道这儿随时恭候,”冼如星自然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轻声让人将其送出去。等他们彻底离开,方才回头,望着另一边的锦衣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定国公,好久不见啊。”定国公徐光祚有些尴尬地抬起手,讷讷道:“是已经有六年了吧,真人您还是那么年轻。”此言一出,后面的赵似露不由皱起了眉头,这话说的,总觉得既讽刺冼如星年纪小办事不牢靠又隐约间门骂她老,总之听得人心里不舒服。倒是冼如星,有些怀念地舒了口气,是了,就是这个感觉,跟六年前一模一样。眼前这位定国公,正是当年前往安陆迎接圣驾的人之一。犹记得那时候冼如星还跟朱厚熜商量着,想要拉拢勋贵团体来对抗杨廷和为首的文官集团,结果被徐光祚的低情商噎了个半死,想得好好的计划中途流产,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见到熟人,有一种故地重游的亲切感。徐光祚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顿时面如死灰,无奈地低下头。说实话,逢迎新君,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大功,他们那帮人只要不自己作死的,全部加官进爵仕途通达。唯有徐光祚,因为几次说错话得罪人,混得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时间门又得罪了嘉靖,被罚俸不说,手上仅有的一点实权都被撸下去了,也正是因为这点,方才陶仲文才不把其放在眼里。徐光祚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这些年愈发沉默,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想改也改不了,现在看到熟人,不禁有些羞愧。不过冼如星是谁啊,不仅表现得毫无芥蒂,还三言两语就跟他搭上了关系。虽然才回来前途未知,可女道士走之前在京城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如此怎能不让徐光祚受宠若惊。在说了半天话后,二人甚至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门,徐光祚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待其走了,赵似露不禁翻了个白眼,“总算是清净了,这半天就听定国公在这儿叨叨叨,师姐您一句话都没插上,他自己全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