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睡着了,可能会着凉。”皮尔斯柔声说,生怕惊扰了裴衍。裴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睡醒嗓子有些干哑,他难耐地咳了一声,起身去拿水杯润了一下嗓子,“裴茗已经睡了吗?”皮尔斯点了点头,回答,“这个点应该睡了,有什么事留着明天再说吧。”裴衍起身关掉光屏,他捏了捏鼻梁,疲惫地抬起步子往外走,皮尔斯跟在身侧,手里还拿着那条薄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小洋楼的一楼东侧安了落地窗,一打开便可坐在木板上看星空,裴衍让皮尔斯泡了杯茶,两人并排盘腿坐在地板上,热气不断从杯子里冒出,从掌心里透出的热怎么也拢不住,裴衍把它放在一旁,索性任由热量慢慢流失。皮尔斯看了一眼,似是提醒道,“茶冷了就不好喝了。”裴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搭话,默默地抬头看星空,见话题冷了,皮尔斯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天上黑黢黢的一片,也就那么两三颗星星发着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暗叹自家老板的难伺候,大半夜还要奴役自己,又暗叹明天繁重的工作,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你在想什么?”裴衍出了声,这一会才让皮尔斯感受到他身边的人没死,是个活物,说来也好笑,没多大的年纪身心却像快要死了的人一样,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他回过神,才张开嘴回答,“想到了你和裴小茗小时候的样子。”“当时很烦吧?”裴衍漫不经心地问。这一问可把皮尔斯问住了,自从裴衍生病以来,喜怒无常已经作为家常便饭,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他发脾气,不过这会气氛正好,较为柔和,说出什么不顺心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他这么想着,话也自然从嘴里说了出来,“太闹了,像两个皮猴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裴衍的反应,好在裴衍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也没有突然拉着一个讨债的脸,不过为了自己的工作着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美言几句。“当时还小,正是玩心最大的时候,皮一点也很正常。”这话不知戳中了裴衍哪个逆鳞,皮尔斯只听见他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转身就走,还给皮尔斯留下一句非常冰冷刺骨的话,“每天工作时间延长一个小时,清理一下死亡的骸骨。”这句话对于一个悲惨的打工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皮尔斯每天期盼着下班的时候能回到家看着电视新闻喝上一杯热茶,这下好了,他下班之后已经赶不上晚间新闻了,内心在流泪,他哭丧着脸,独自一人收拾着被留下的杯子以及未喝完的茶。皮尔斯收拾好一切后驾车离开,回到自己温暖的小房,他换了身舒适的衣物靠在床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重的相册,抬起手抚摸着破了皮的皮质封面,缓缓将其翻开,两个异卵双胞胎相互依偎在床上,接着向后翻,两个孩子逐渐长大,他们的眉眼过于相似,但又一眼能区分出两人的脸,两人脸上皆带着笑容。他们父母工作繁忙,总是把孩子丢给皮尔斯和格蕾来带,两个孩子跳脱,闹起人来真是受不住,两人为此遭受了不少罪。皮尔斯突然笑出了声,过去的时光总是让人怀念,他和格蕾都不是这个星球的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以灵魂体的形式寄居在含有辐射的陨石中,恰巧被裴家夫妻所发现,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来着,皮尔斯抬着头看向天花板,仔细地回想。陨石被关在了玻璃罩子里,他们将各种仪器相接,强制性进入了陨石里的世界,皮尔斯当时还在树上摘果子,却被一阵晃动给摇了下来,他吃痛地揉着屁股,眼前出现两个惊诧地面孔。“你是谁?”他们戒备地问。皮尔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盯着两个外来者,“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那两个人自知闯入别人地盘实属无礼,面色羞赧地道了声歉并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们是真真正正地进入了这里,并非是意识体进入那么简单,两人沉思着,开始商量一些皮尔斯听不懂的话。“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说要把我家掘了?”皮尔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裴家夫妻好言好语地劝慰着,给他展望了一个美好光明的未来,还许诺要给他和格蕾安排一个既省心又能捞到好处的工作岗位。皮尔斯心下一动,咬咬牙便答应了下来。结果可想而知,他现在沦为了一个无比悲惨的带娃机器以及苦命打工人。认识了他们一家那么多年,皮尔斯还是忍不住地自认倒霉,情谊过于深厚,也不舍得怪罪,只能在他们去世之后怀念几分当年的往事,又应下他们的嘱托帮助他们的孩子接下未完成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