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萨列里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以至于客人们时常以为他是只徒有其表的玩赏犬。殊不知,这条狗已经私下为伯纳德处决了不知多少难缠的家伙。要是我是他的玩物,那不是也挺好吗?我的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冷笑不止。金丝雀和狗都可以得到人类的宠爱,但前者只要会唱歌就足够,做猎狗可必须要咬痛人的。我自己物化自己,也难怪总要被别人当成商品。虽然现在的生活富足惬意,但我并不快乐。我时常卑躬屈膝地向查尔斯·蒙哥马利求爱,不过,丧家犬跟纯种猫,居然意外地也挺配。他脾气不算特别好,但对我发不起火,因为一旦他怒火中烧,我就会不自觉地摆出一副“求求您不要打痛我”的凄惨模样。我不止那么一刻想象过我们的关系能持续下去,但他会怎么想我就不得而知了。但当我正在哀叹夏天快要结束时,这个冷静过分的家伙还在思考怎么帮我搞死我作恶多端的养父呢。“您为什么那么恨他。”我哭笑不得。“我的意大利养父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他立刻反驳道:“我跟你养父的确素昧平生。那是我在为你考虑,这难道不行吗?”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19岁的男大学生怎么只身对抗那位阴险狡诈的家族首领,于是笑着调侃他:“莫非万能的吾主会化身您这样的年轻人,前来救赎我吗?好吧,既然上帝和您都被我用英语称呼为ylord,没准二者就一定会有些共通之处。”我把我的祷告当成了一个玩笑,他倒是把这当真了。我忘了这只固执的小松鸦从来就不会轻易许诺,他是个不择手段的家伙,为了实现承诺,他什么都敢出卖。几天后他带回来一沓厚厚的文件。我翻了翻,意外地发现其中的内容居然有关我的养母。这就是他想委托多萝西用天赋帮我带回去的东西——这叫什么“不列颠特产”?!但我不得不在查尔斯严肃的目光中读完了这份材料。其中详细描述了我养母的生平,从她出生自德文郡的一个幸福家庭开始,我的养父把她搞得家破人亡,再“及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用他惯用的手法俘获了她的芳心……好吧,我早就见怪不怪了。说起来,养父还一直为娶到一位英格兰美人而自鸣得意呢。我问查尔斯:“您是想要我把这份资料交给我的养母吗?”“你看着办。”他暼了我一眼,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过去我道听途说,知道养母在英格兰的家人已经全部死于非命,但我从来不知道养母是被伯纳德以那样狡诈的手段掳至身侧的——她很爱他,以至于我还以为是我的养父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她哩。读了这份档案后,我才意识到,是伯纳德想要她的天赋,才故意设计让她家破人亡,他的家族成员当着女孩的面残忍杀害了她的家人,之后这罪魁祸首还恰到好处地从天而降。这个时候他只要稍微施舍些小恩小惠,就足够拿下女孩的芳心。夺去他人的一切,再让对方不得不对他投怀送抱,这就是伯纳德·威尔吉利奥阁下惯用的伎俩。他一直是位玩弄人心的好手。我的养母没有像我一样强烈的反抗欲望,她甚至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我不会责怪她,因为她对丈夫对自己犯下的恶行压根一无所知。我无法责备她为仇人生了孩子。我明白,如果我是个生育能力正常的女孩,那养父一定会上我,然后哄骗我为他生下遗传天赋的后代。但我是位男性,这才侥幸逃过了他的迫害。伯纳德对情爱兴趣缺缺,唯独对能帮助他巩固地位的追逐游戏情有独钟——我不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的养母,但权力的确是他永远的爱侣。只要我的养母不是个恋爱脑白痴,那一旦我将这份档案交到她,有些事情就得改变了。显然现在查尔斯交到我手里的是一份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养父知道我去不列颠旅游一趟居然带回了这样的“纪念品”,之后准得叫我脑袋搬家。面对这份难以估值的珍贵礼物,我犹豫了。为了希望渺茫的自由,我甘愿去死。我对养父母没有多少感情,真正让我犹豫的是我的教子马尔切罗。他是这个家族里为数不多愿意信赖我、喜爱我的人。我一点也不想伤害这个喜欢艺术的天真小男孩。过去我当他是弟弟,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如今,我却不得不向为数不多重视我的人下手……天啊,为什么每当我试图改变些什么,就不得不伤害一些对我好的人呢?改变的路上真是鲜血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