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我是在心平气和地和您谈生意。您必须给我应有的尊重。”莫非职业杀手是某种很高贵的职业?他话音未落,茱莉亚就露出了一种心怀不满的冷笑。她不喜欢胸无点墨的俄罗斯杀手德米特里,他徒然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听经典歌剧时却跟听摇篮曲时睡得一样熟。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傻瓜在什么都学不会时才会选择去做那一行。卖命是他们的天职,否则活该饿死。她一向懒得推心置腹地揣摩下等公民的心思——现在她以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其实她还能享用可口的番茄意大利面、睡在柔软的床上无所事事地读书、让家族成员替她端来想吃的甜食呢。她不识人间疾苦,压根不明白真正的“穷途末路”是怎样一种滋味。她不知道,有些人必须付出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换来另外一些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俄国人的视线让她识趣地闭了嘴……即便那双少女似的杏眼有着温暖的金色虹膜,深邃的双眼皮,上面还生着漂亮的长睫毛——但此刻它们又的确冷得像冰棱。俄罗斯少年德米特里的眉头正紧紧蹙着,他一贯不爱弄虚作假,厌恶之色溢于言表。茱莉亚突然很想往那张脸上来一拳——对准俄式的高鼻梁、不置可否的金黄色杏眼、薄薄的嘴唇以及立体精致的脸庞。是宝贵的理智让她及时收手——眼下她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易于拿捏的18岁美少年,而是一位作战经验超过8年的行业翘楚。茱莉亚再怎么擅长拳击,把式在「大公」面前也实在是微不足道。德米特里掏出手机,看到了茱莉亚转给他的钱款。他没有去数究竟有几个零,只沉默了几分钟,就举起他的仿造勃朗宁,向着那泼妇的脑袋开了一枪——一击毙命。余震让她的身子还没来得及多摇晃,便向后安详地倾倒在了座椅中。他不是出于憎恶才对茱莉亚开枪的,是因为伯纳德的雇佣期下个月才结束。即便雇主已经没命了,但当初他们的协议内容有一条:「大公」必须不择手段地保护伯纳德和他的私有财产。“私有财产”中包括那个会唱歌的法国音乐剧演员,但绝不包括茱莉亚。不过,他收了钱,就一定会忠实地完成雇主的任务,下个月伯纳德·威尔吉利奥的雇佣期限就到了,那个时候他将按照契约,向克里斯蒂安·萨列里开五枪。--------------------五颗子弹茱莉亚被人枪杀了,米佳做的。家族成员们在她的卧室里找到了一些没来得及寄出的信件,收件人是我们的对手。她恨家族的一大帮男人完全不顾及她的意见,不肯按照她的想法替父兄丈夫报仇。听闻她的死讯时我并没有过多的感触。在我16岁时她向我展现出了狂热的浪漫,那浪漫使我疼痛,几乎要将我的性命夺去。但我依旧算不上恨她,甚至很快还强迫自己爱上了她。我以为那是爱,但那只是身体为了保命才做出的权宜之计。我还没来得及等到任何爱的回应就被她甩了。当得知她找了新男友时,我并没有失恋的悲恸,反而像解脱了一样松了口气。茱莉亚很聪明,她看似可笑的直觉其实比家族里的那一大帮傻瓜男人高明的多。如若她能更有耐心一些,等到混战结束再动手,那最终她准是对局的赢家。到时候她完全可以给米佳付一大笔钱,让他按照最高规格把我虐待到死,那时我受到的痛苦可远不止五颗子弹。只可惜养尊处优的生活教不会耐心。她被溺爱坏了,性格急躁,习惯了索取甚至掠夺。家族又懒得教她做个淑女。她只要愿意闭嘴不叫,想要什么家族都愿意给她。是养父对我的占有欲夺走了茱莉亚的性命。米佳没有破坏规则,只是伯纳德的死突如其来,没来得及停下这把不通人情的活体手枪——那本该是件好事,能让他继续履行对家族的护卫义务。但没有人想到茱莉亚会对我动手,那他们只能自认倒霉。他们不能怪米佳杀了茱莉亚。更何况他的学校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高材生没坏规矩却被雇主私刑惩罚,我猜这才是他们不能把他怎么样的真实原因。职业杀手行业居然也是有空子可以钻的。但我不知道米佳会拿到茱莉亚的邀请函——我怕疼,知道眼前这残暴冷漠的俄国人会让自己受尽痛苦。米佳去开那拧不动的手动保险——像是野狼扑击的前奏。这真是笑话。虽然保险是假的,但行刑之前的精神压迫倒是真的。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枪,还没动手我就已经开始痛了。该死,临死之前我还要受这种罪……死就死了,还不能痛痛快快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