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二人横亘在前,其余诸人更是明争暗斗,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头。
廊上夕阳余晖将近,别是一番辉煌灿烂。楼底下推杯换盏,虚情假意的男女搂抱在一起。这勾栏瓦舍里多的是混杂不清的糜烂的金钱与□□。
惠风温柔的吹动我的衣裙,我忽然想起一诗来,遂进屋提笔写了下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如金,只是灿烂并不能永恒。
“这位姐姐,别的姑娘都在梳妆打扮准备迎王大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写字。”一个软糯轻快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我抬眼去看时,见到一个少年郎,笑容如沐春风。
是前不久的那个送糕的尚郎。
“你又在这里偷看,当心丽娘又要责骂你。”
“姐姐在这里,我就知道不会挨骂。”他还是笑嘻嘻的:“姐姐放心吧,丽娘早就喝的烂醉,她这会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倒知道的清楚。”
“我说我有读心术,姐姐信不信?”他自顾自笑起来,站在落日下,阳光里他的发丝毕现。
他活泼喜俏的样子,倒真像个女孩子。
“姐姐当心,别让墨汁污了裙衫!”
我低下头去,只见手上不知何时糊了一大片墨迹,而宣纸上墨迹尽已干了。我回他以微笑,然后把我写好的字卷起来,就跟我的诗册子放在一处。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说:“姐姐可真是爱清净,外面的姐姐争得头破血流,脑袋只怕要挤破了,姐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他直勾勾地望着我,还是笑。
我一笑置之,微笑着离开。
“少栋敢问姐姐叫什么名字?”那少年的声音追了上来。那里面有勇敢,怯懦和热情。
原来他叫少栋。
难为他还愿意答理我这样一个失意之人,但我的脚步未停,我从来都告诫自己,可以不聪明,但不得不清醒。
我怎能看得见我背后那变得落寞的笑脸。
一介蝼蚁,能混个饱饭,我自觉知足,并不敢奢望其他。
天转眼就阴沉沉的,怕是要落大雨,算着那个尚郎走了,我还是想回房看会书,可想到雨要来了,就径直下楼去找敏敏,这几天我都去厨房找过她,这小丫头一要找她就没了影子,不在厨房里好好做事,平日里都不知道野到那里去了。
我正匆匆下楼,却迎面撞上了苒翠,我惊讶于她红肿的眼睛和被眼泪糊的骇人的妆容,我的步子太急,以至于她被我碰的趔趄一下,她抬头正欲发作,却也只是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绕过了我,红缕瞪我一眼,拉着她妹妹走远了。
我惊魂未定,也奇怪于苒翠近日腰身怎么粗成这样,她向来是比红缕苗条得多呀。
望着她们二人一路上了红袖阁六楼,不知怎得,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是我转瞬便打断了这个念头———苒翠这样的人精,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只见苒翠红缕二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薛秀鹂的厢房,我摇头走开了。
空中寒风吹进花楼,夹着细雨刮到我脸上,我走向廊檐,伸手去接那点点细雨。
是春雨。
【二十】
红缕趴在花楼的雕花阑干上引颈张望,直到李宛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她转过身为她的妹妹仔细的整理了一番仪态,然后拉着她飞快地掩上门,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秀鹂姐姐,我的好姐姐,不是我说,你倒是真沉得住气,实在令人佩服!”薛秀鹂皱着眉头,压低嗓门:“我沉得住气?我急得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快说说,你们打探的如何?”红缕警惕的回头打量四周,小声缓缓开口:“王大人此行正是为了您,怎能叫那文玲珑白占了这便宜?!”苒翠连声附和:“秀鹂姐姐此番禁足也有大半个月了,丽娘早就过了气头,外头忙的团团转,正缺人手,咱们趁其不备杀出去,丽娘必定不会说姐姐半句的。”“正是正是!”
赵氏姊妹你唱我和,二人盯着薛秀鹂,期待她接下来说的话。
“出去就出去,我还能怕了周丽娘不成?王大人为我而来,我怎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
“我们姊妹正是此意呀姐姐,王大人是梁王身边的大红人,姐姐此番把握了王大人,以后自是高枕无忧呀!那还用得着同什么文玲珑武玲珑在这腌臜地方死死纠缠呢?”
薛秀鹂露出满意的微笑:“王大人何在?”
“此刻就在咱们红袖阁,呃,文玲珑陪侍。”苒翠接话。
薛秀鹂露出满意的笑容:“苒翠红缕,我今日去了,便是放手一搏,倘若今后我夙愿得偿,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她的眼神扫过苒翠——粗壮的腰身一反往常,更何况她脸上残余的泪痕出卖了她的狼狈。
她准备开口问一问是不是苒翠又和相好拌嘴了,她自然是明白苒翠的相好是个地痞流氓,但她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反倒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了,于是按下不提。
她这样想的出神,对面二人齐齐开口:“赵氏姊妹提前恭祝姐姐大捷。”
薛秀鹂微笑回应。
于是她坐到梳妆镜前,姊妹二人娴熟的分头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