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沁如说薛秀鹂从红袖阁走了以后,并不像我们大家所揣测的那样在病痛中孤独的死去,反倒是她被一个江湖术士给救了,改头换面的嫁给了一个农家的年轻人。
薛秀鹂准备成亲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沁如,沁如参加了她的婚礼,她把所有体几钱都给她男人帮他做生意,她很快怀孕了。
生孩子的时候,秀鹂难产死去,连孩子也没有保住。
等沁如去看望时,薛秀鹂早已骨枯黄土。
听那个男人的街坊邻居说,男人早就续娶,如今已经养了两个孩子,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
丽娘培养的几个小丫头年纪还太小,还不中用。秀鹂没有了,苒翠也死了,时眉眉也整日哭哭啼啼,红袖阁几个当红的姑娘如今只剩下雪荔、文玲珑、王素仪和赵红缕了。
客人们怨声载道,丽娘也急的火烧眉毛。
她频频去追月坊打探别的姑娘有没有换东家的意思,可是追月坊的妈妈同丽娘是宿敌,因此丽娘屡屡碰壁,她又搜肠刮肚的去民间搜罗美女,可是有点姿色的美人都进了皇帝的后宫。
因此红袖阁的生意越发惨淡。
我依旧有一茬没一茬的接一些散客,所得也只够吃饭。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又是秋天。
近日王大人频频派人来到红袖阁,起初我以为他总要召文玲珑,可谁知一天换一位,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天,丽娘来叫我去太师府献乐。
“妈妈莫不是搞错了,宛盈不曾服侍过王大人。”我心底里咚咚打鼓,悻悻的说。
“正因为你不曾服侍过这才要你去。我们这里什么情形,你都知道的,从前秀鹂只服侍一个王大人,再随便做做几个散客,就赚了无数的金银,这王大人富可敌国,定然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了,眼下我无人可用,算我求你,再怎么着,你总要去试试的。说到底,那王大人又不会吃人!盈盈,你要是不疼我,可叫我怎么办呀!你说,你在我这里,我亏待过你没有?退一万步来说,你还打算接散客到什么时候?接一个散客喝喝茶唱唱曲儿不过得三五十文钱,够做什么?要我说,你未免太不争气!你今年都二十二岁了,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句心里话,那个王大人纵然富可敌国,毕竟是个六旬老人了,看见他实在厌恶的很!可是另一方面,得罪了丽娘我连个去处都没有,这几年我也没有什么大主顾,手里一点银钱都攒不下,我已经无路可退,除了答应已经别无选择了。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悲哀。
“王大人府里权贵云集,除了王大人,还有朝上的其他大人。你可要好好表现,给丽娘我挣回脸来,啊?”
我看着眼前丽娘那张美丽的脸,心里七上八下。
我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何情形,人的穷通荣达岂是我们常人可以预料的,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四年前我身无分文的来到红袖阁,而今也用得起贵重的头饰与华丽的衣裙,我深知它们的珍贵——它们都是我陪笑卖唱换来的。它们累赘笨重,熠熠生光,不知又能为我添上几分华彩。
说话的功夫王大人已经派了几个小厮来催促。
丽娘亲自为我梳头上妆,又亲自为我挑选衣裳。
“去吧,盈盈,有我在这里,不会出错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于是我带着敏敏下楼,一到楼下,看见雪荔正站在门口等我。
“盈盈,你去了太师府可千万别再像上回那样出洋相了,不然丽娘一准又要责罚你了。”
“我知道!哎!对了,你又要去张公子那里去?!”
“不是去他那里还能去哪里?他带兵去宋州打仗,我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他了,我要是再不去,他一准要被追月坊的妖精勾走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大主顾,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好!那你去吧,我也该去太师府了!”
目送着雪荔的马车走远,望着街市上的一地落叶,我突然有种异样的凄凉之感。
“姑娘,宴席就要开始了,再不去就要误了时辰!”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在小厮的声声催促中上了马车。
一路上敏敏叽叽喳喳的,掀起马车的窗帷打量了又打量,就像春日里的小燕雀。
想起上一次这样出行,苒翠秀鹂还活着,短短四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姑娘,那些老王爷老侯爷看了就让人犯恶心,还是那些个俊俏的公子哥儿顺眼些。”我瞥她一眼,呆在我身边久了,说话也是这样没有分寸,冒冒失失,我不禁在心里担忧起来。
“这样的话,只在我面前说几句了,让王大人听见,非剥了你的皮。”
小丫头吐吐舌头,垂下脑袋。不要说她,就连我都有一点好奇,来到红袖阁三四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太师府,要不是红袖阁实在没人了,哪里轮得到我。
初来红袖阁时我还对雪荔两年出阁之事大为不屑,如今看来,只是年少轻狂罢了,不由心中苦笑。说起来,我根本就不如她。
马车隆隆驶进,扰乱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