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漫无边际地飘了会儿,婢女入室卷起棉帘,发出轻微的声响。正是申时的时辰,日色西斜,光随着棉帘卷起一寸寸漫进屋内,不像午时那般刺眼,这时是和煦的、温柔的。扶候侧首瞧去,直棂窗边探出了一朵白玉荷,洁白的身姿袅袅娜娜,蒙着夕阳散出淡淡的柔光。
亲随长明正迎着这阵光入内,手捧茶和点心,“侯爷一觉睡过了早午食,先用些茶点填肚子,待会就传晚饭罢。”
扶候嗯了声,起身趿鞋,“歇息时可有甚么人求见?”
“除小郎君,没有旁人了。”长明轻声说,“等了一个多时辰,见侯爷一直在歇息,就没打搅,回院里去了。”
“叫他待在院子里老实看书,别整日的跑来跑去。”扶侯皱眉,明显在因婉姨娘的事迁怒,“养在妇人膝下,都失了规矩,还有今早书房守门的是谁?以后也不用再当值了。”
长明忙说已经处置了,奉上热巾给扶侯敷脸,看他仰面含了会儿漱口茶,再轻轻一吐,整个人有种松快的感觉,这才小心地继续开口:“侯爷今早发那样大的火,应是把小郎君吓住了,听说一整天都没吃甚么东西。侯爷要是得空,还是去看看罢,小郎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饿着一顿都不宜。”
这是用自己来威胁他?扶侯冷冷道:“他愿意饿,就饿着,夜里不得开火,没到点不许给他吃的。”
“小郎君也是一时情急,婉姨娘毕竟是他生母,孝诚的孩子,哪有不担心的。婉姨娘有错,侯爷罚就罚了,怎好当着小郎君的面,来日父子积怨,岂不是笑话。”
今早的事,长明都听得很清楚,他是扶侯身边的老人,便敢说这些掏心话。小郎君是他看着降生的,当初婉姨娘不能露在人前,暗地里侯爷全交由他打点,因此长明对小郎君的感情比旁人都要深些,有意相帮。
“我是父亲,罚个姨娘难道能叫他怨上我不成?真是如此的话,这种不孝子不要也罢。”
话是这么说,但长明的意思多少也听进了几分,兀自凝眉间,外边仆役报,“婉姨娘那儿有事要禀报,侯爷,传人进来么?”
眉头皱起,开口是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停住,传人入内,语气不好地问:“甚么事?”
来的是负责看管婉姨娘的小管事,昨夜扶侯没耐心等她,人关去柴房后就没再管,大夫晚了些时辰才到,竟真诊出了些东西,禀道:“大夫说婉姨娘天生不足,后来生小郎君时伤了根本,本就体弱,如今情绪大起大伏,以致气血翻涌,突生噩疾,若是不好好将养,怕是……怕是于寿元有损,时日无多。”
先前扶侯吩咐他们只把人关在里边,不用送食水,如今诊出这个模样,他们就不好把握尺度了,不得不来请示。
扶侯错愕,下意识道:“当真?”
人扯了一次大谎,今后的信用也都要打折扣,扶侯怀疑这是不是婉姨娘串通大夫用来脱身的法子,小管事却很肯定,“请了两个大夫,分别看了几次,都这么说。”
扶侯着实愣了下,先前婉姨娘时不时就有个头疼脑热的,他没当回事,以为是女子争宠的手段,没想到竟真是体弱到了这地步?
手指搭在椅背上敲顿,一时犹豫。
正如方才长明所言,婉姨娘是循念的生母,碍着循念的存在,他不可能太不留情,如今婉姨娘自己又是这么个境况,似乎都无需他来处置了。
“她自己怎么说?”
“婉姨娘对小的倒是没说甚么,只写了这个给侯爷。”小管事呈上一封信,也有些讽刺,她因那封信漏了破绽,如今仍要写信来挽救。
扶侯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和他所想差不离,无非是认错,只说确实碰过那封信,但绝没有同郭峰合谋害郡主。先陈事,而后陈情,道其实早就清楚自己身子的状况,更不可能去谋害郡主,毕竟这对循念没有任何好处。
翻来倒去,其实还是那个说法,没甚么新鲜。
小管事察他神色,适时出声,“侯爷,可要去看看婉姨娘?”
“先关着。”扶侯把信丢到一旁,从神色看不出情绪,“食水可以送,若是缺了甚么……不过分也可以补,人不能放出来。”
果然有转圜的余地。小管事松了口气,他为婉姨娘跑这一趟也是捏着把汗,毕竟侯爷从没发过这样大的火,好在婉姨娘在这儿似仍有几分情面,没彻底被厌弃。
连声应是,退身去了,扶侯手捏眉心,仍在思量。
昨夜那样盛的怒火,说甚么要斩杀的话,其实歇一觉-->>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