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扶姣不在意,但李承度最后也没有留在马车睡,帮她灌了个汤婆子,应要求等她差不多睡着时才离开。
他径直去了一座小帐,老者候在其中,手持李承度先前的地形图细看。老者和赵家有些关系,是个擅长挖渠修道的匠人,见他来了唤一声郎君,“如果依郎君所眼,从这道坡上开口,支流倒灌不仅会淹没这处山谷,还会波及平原上的2百亩良田,到时候恐怕会引起民怨啊。”
“所以……”李承度将图倒过来,指某处的一个标记,“等事了,到时再劳烦宁老带人在这里开渠引水,积水一日就可散入溢江。”
这时苗种刚撒,浸泡几日问题不大,再拖延就可能会泡坏这批春种,所以时机要抓好,太早太晚既贻误战机,也毁了这批良田。
老者定睛一看,惊讶道:“是了,正是这处,若再在这里开渠,当真正好。”
赞叹的目光投向李承度,老者道:“不知郎君师承何处?”
“家慈在此道颇有研究。”李承度道,“同她学过一段时日。”
事实上,听泉先生擅长的岂止写书、开渠这两道,大到战事谋略小到农桑织布,在李承度的认知中,还没有母亲不懂的,端看她愿不愿深入探究。当初父亲几次出战,背后出谋划策都少不了母亲的影子,但并非教他如何作战,因为在这方面,父亲有种近乎野兽直觉的天分,往往能百战百胜,母亲所出的计策是教父亲如何去谋划粮草,如何应对朝廷派遣的督军,战后又如何回禀。
若非如此,以父亲的脾气,无需等到那封信爆发,早就被无数人攻讦落马。
知道他母亲就是赵郎主的恩人,已经过世,老者略有遗憾,转而道:“我只负责开渠改道,其他事也不该管,但这会儿还是要多问一句,郎君确定届时会把人引到那片山谷罢?”
李承度嗯一声,道万事无需操心,只要按照计划如约挖好渠便可。
离上次沈峥大败扶侯与西池王联军,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近日还发生了一件事。那边的联军溃散,西池王直接攻取了雍州一郡,而后宣告天下,道宣国公狼子野心,挟君意图篡位,邀天下有识之士共同杀逆贼、攻洛阳。
林林总总算来,短短半年里,发生的大小战事也有十几起了。大鄞逐渐卷入战火漩涡,首当其中的那几郡受战事影响,导致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有流民向四处逃散。
据说徐州也陆续来了不少流民,被徐淮安集中放在了一郡之中。
临淮郡不安置流民,作为与另一州的分界,徐淮安往城外增兵五千,如今都守在那边,等候与他会合。
思索着这些事,下发数道部署,李承度直到后半夜才睡,一个多时辰后就令众军拔寨起营,按照先前的速度行军。
行军过程中,李承度肉眼可见得愈发忙碌,有时扶姣都只能在夜里才能稍微见到他的身影。
这趟路程不同以往游山玩水似的清闲,除去整军歇息时,其他时候只能窝在马车上看看书睡觉,不过加入太子后,扶姣也不至于太过无聊,和自家阿兄说说话玩一玩,实在不行,还能揍揍他。
如此过了三日,午时做饭时,扶姣在太子的热情邀请下,到不远处江畔的芦苇丛去走一圈,据说这是王六教的,太子兴冲冲道:“王六说这儿能摸出鸭蛋。”
与依旧每日穿着精致的扶姣不通,为了轻便行路,太子衣着和王六等人已经毫无差别,且在外面有愈发放飞的趋势。整日不是好奇跟着抓野鸡就是去掏鸟蛋,把往日在宫里被皇后管得极严的天性都释放了出来。
扶姣停步,再往前她的鹿皮靴就要沾到湿泥了,便远远站在一边,探脑袋望了望,“我不过去了。”
太子说好,郑重地把取名为娉娉的小灰兔交给扶姣,“那纨纨等着,我去里边摸一摸。”
嗯了声,扶姣站在原地,看太子在王六的带领下钻进芦苇丛中,身影消失不见,盯了会儿就百无聊赖地移开目光,摩挲腰间的小皮鞭,另一手牵着缚住娉娉的细绳。
这只兔子着实能吃,只要把它放出来,从菜叶到草杆,只要是它能吃的,必不会放过,三瓣小嘴时刻都在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