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奉了茶来,谢云初没心思喝,搁在一旁,握着金氏枯瘦干瘪的手腕,心痛如绞,
“你听我一句劝,从今日开始,万事休去管,只安安生生养身子,人一旦没了,便什么都没了,除了我,没有人能掰开伤口给你撒盐,你可要听进去。”
金氏连连点头,“我明白的,弟妹放心”
谢云初看着金氏如常的神情,便知她没当回事。
前世的她可不就是如此么,林嬷嬷劝她,娘家的二婶婶劝她,就连三太太也偶尔来探望过她,可惜她听不进去,总觉得没了她,王家都转不动了,结果呢,人死了,旁人继续挑个能干的伺候,照旧过舒坦日子。
没有谁缺了谁不成。
女人哪,怎么就那么傻。
非要死过一次才看得开。
谢云初又苦口婆心劝了一阵,将带来了的珍贵药材,一样样交待嬷嬷和金氏,金氏受宠若惊,只顾着感恩了。
家里还有客人,谢云初不能久留,坐了一刻钟便离开了。
回去时,眼底还渗着泪,站在风口擦了擦,略略平复方回了北府。
回到春景堂,看到明夫人搂着珂姐儿坐在廊庑下晒太阳,祖孙俩不知在哼着什么小曲一唱一和。
明夫人身上总流淌着一种能让时光折腰的柔美,令人不自禁生出向往。
珂姐儿
将新的糖果递给明夫人,明夫人拨开纸封,塞去她嘴里,珂姐儿嚼着糖果在明夫人怀里打滚。
谢云初笑着迎过去,“母亲怎么没去琉璃厅坐着?”
明夫人笑道,“珝哥儿被你公公唤人抱走了,珂姐儿拉着我说要给我好吃的,我便带着她在这里等你,怎么,一朝早去哪儿了?”
谢云初淡声道,“南府有个嫂子病了,去看望了一趟,云霜呢?”
明夫人回,“被书琴唤过去顽了,我带着她出门,便嘱咐李姨娘伺候你父亲。”
谢云初见珂姐儿脖子上新挂了个璎珞,问林嬷嬷道,
“怎么又换了个新的?”
明夫人道,“别怪她,是我的主意,前段时日我收拾妆奁,发现皇后娘娘曾赏了几串色泽鲜艳的宝石,我上了年纪要了作甚,便干脆打了赤金的璎珞给了珂儿。”
谢云初立即蹙眉,“母亲,我什么都有,孩子也什么都不缺,您上了年纪,总该给自己留些体己,以后万不可给孩子破费。”
明夫人却语重心长,“云初,这次我着了风寒,你托人给我请太医,送来最好的药材,云佑和云霜亲侍汤药,我便想我何德何能能得你们如此厚待,我嫁了你父亲,最幸运的不是老来有个伴,而是有你们这群儿女,我孤零零一人,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留着做什么,便是哪日死了,我也不后悔,自是现在有什么,就给你们什么。”
谢云初抱住她的胳膊,“不许您说这个字,您待我们如亲生,我们侍奉您是应该的。”
过去谢云霜被拘在后宅,出门见客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今有明夫人带着,随意结交权贵,日渐开朗大方。
谢云佑能有出息,功在明夫人日督夜导。
谢云初对着明夫人唯有感激。
“对了,云舟的婚事如何了?”
明夫人想起谢云秀连累了谢云舟,摇头叹道,“对方退了亲,我们也没强求,云舟一蹶不振,也辞了县学的职,日日潦倒在家。”
“前两日,庄子传来消息说是他姨娘去了,我让他去寺庙里做做法事,全他一片心意。”
谢云初没说什么。
“那云佑的婚事呢?”
明夫人闻言一个头两个大,“休得再提,云佑读书我管得了,婚事我可奈何不了,他叫我给云霜相看,先把妹妹嫁出去再说。”
看得出来明夫人面对执拗的弟弟,也束手无策。
不一会琉璃厅开席,谢云初携着明夫人过去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