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推辞道:“可否改日?”
夏千寻却是不依,伸手勾住铃兰的胳膊,“就今日吧。改日夏家班要转去其他地方巡演了。”
“这么突然?”铃兰问道。
夏千寻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铃兰很快反应过来,越州那刺史几次三番打扰夏千寻等人。
离开越州并非出于她们本愿,若非为了避祸,谁又愿东奔西跑,居无定所?
铃兰同情夏千寻等人的遭遇,想到等她回长安以后,再见到夏千寻不知等到哪个猴年马月。
至于元邈的两位亲朋,史书记载他们之后都会回长安,以后再聚也不迟。
随即铃兰便推拒了元邈,跟夏千寻去了后台。
悦来酒楼二层被用于各个戏班筹备节目,铃兰进了夏千寻所在的厢房。
厢房里面空无一人,只剩四面素白的墙壁。
从窗户灌入的寒风有点冷,屋内没有点燃小炉,铃兰手心握着一枚手炉,却也不怎么保暖。
夏千寻转身关窗,“是我疏忽了,最近这天气也不见暖,回头再给铃兰冻病了。”
“这气氛不像是庆功。”铃兰说出了疑惑,哪有庆功宴上没有其他人,更是连一小碟花生米都没有。
夏千寻没打算卖关子,说道:“长史夫人猜得没错,小女临走前是有一事相求。”
她福身一礼,言辞恳切。
铃兰问道:“之后我大概要回长安了,还能如何帮你。”
素白干净的手探入宽袖,夏千寻掏出一匹白丝帛,乍一看上面好似带着红绣线缝制的花纹。
等到夏千寻将丝帛递过来时,铃兰发觉那上面布满的不是红绣线,而是朱红血液。
那是一封以血为墨而书成的控诉信,上面有着多种娟秀字体,看似出自多位不同的女子之手。邹家班的女子字字含泪,控诉邹季澄以及越州一干官员的暴行。
铃兰读完眼眶一阵酸涩,心像是被拿针扎过,只说:“夏娘子且放心,我定会将此书交给元长史。”
夏千寻却摇摇头,“铃兰娘子,邹季澄说你是贵妃的人,能否祈求你交予贵妃。”
铃兰愣了愣,前朝竟就有人知道她身份,这不对劲。皇上知道自己妻子在外面有私生女都无所谓吗?
还是说她从头到尾都想错了。
夏千寻见铃兰沉默许久,怀疑她不愿相助,便道:“我等伶人出身,在男子眼中便是棵任人蹂躏的草,不配拥有羞耻心和尊严。圣上看了过信不一定生出半分同情。贵妃娘娘身为女子,必是能理解这等苦。”
铃兰点了点头,“行,那我便转交给贵妃娘娘,夏娘子不必忧虑。”
后面夏千寻带着铃兰去了顶楼一间厢房,此间里聚集着夏家班所有成员,桌上摆满苏浙地区的名菜。
在场的大都是伶人,互相唱起小调,铃兰在旁边弄筝伴奏,玩得甚是欢喜。
等到庆功宴结束后,早已错过宵禁,好在上元节没有宵禁,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提灯玩赏。
铃兰回到家中,瞧见不少生面孔的仆婢,打听过后才知元邈将元白两人请进了家中。
她在心中默默感慨,看来夫君是真想得开了,竟会替她邀请其他男子到家中做客,往常这种事她都不敢想象。
正说着她要回西厢房休息,却被家中的丫鬟挽留,“夫人,这间厢房住着长史的九堂兄,他已经睡下了,不好再敲窗叨扰。您的东西已经搬回了主卧。”
铃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元邈哪里是突然大度,是小算盘打得响亮。
东西南北四厢房除去朝南的主卧外,其余三间分别住着盼汝以及元白两人。这下她不得不住回主卧。
铃兰无可奈何地回去,但不等天黑就躺下睡了。
元邈无可奈何,只得替她掖好被角,躺在旁边闭目安睡。
铃兰悄咪咪睁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他安详睡颜,在他嘴角偷落一吻。
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那只熟悉的手攀上她的后背,揽她进入温暖的怀抱,元邈又拽过身上厚重的锦被,将两人一同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