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果园是她的产业。
早年间她攒下些余钱,这边地价不比长安高。她取出部分银两,在附近包了一片山田种植荔枝。
铃兰捏着姨母的信,托腮思索半天。
她前些年承了太原郭家的恩,涪州之行非去不可。
此次前往涪州,不知道要在那里停留多久,在这期间,她的荔枝该怎么办?
若她把这片荔枝田转手卖了,今年荔枝收成显然要高过前两年,若要以低于市价贱卖荔枝,她实在不太甘心。
二月春花烂漫,晓风一过,落英簌簌飘来,一片花瓣扑在她鼻尖,她试图拂去。
一只修长而冰冷的手蹭过她的鼻尖,拿去了那枚花瓣。
铃兰侧过头,看见古晏廷站在旁边,把方才那片花瓣交给膝盖高度的三岁孩童。
孩童拿起花瓣遮眼,透过花瓣单薄的外缘观察两人,咧开小嘴微笑。
“停儿,拿着这花瓣到那边玩。”古晏廷拍了拍郭停的肩膀,看向站在远处等候的婢女玲珑。
郭停鸽子似的点点头,边跑边跳地朝玲珑而去。
古晏廷与铃兰两人站在荔枝树下,铃兰揪着一片翠叶,问道:“究竟什么事这么郑重,还要避开我家昭昧。”
铃兰多数情况下只称呼自己的孩儿为停儿,只有特殊情况下才叫他小名昭昧。
郭停原本的名字是元昭昧。
当初铃兰前往元家打算接走盼汝,却在途中意外昏迷,随后被古晏廷和墨琴所救,她醒来时已经在前往太原郭家的马车上。
之后铃兰听说元邈当日在元家布下天罗地网,打算缉拿她归案,便对回长安断了念想——他们之间恐怕已经没有挽留余地了。
孩子在郭家生下来,便跟她母亲姓了郭,上了太原郭氏的玉牒。
她只有在别人提及她与古晏廷婚事的时候,才会故意提起昭昧,以此表达她的抗拒。
古晏廷知铃兰的意思,她以这种方式推拒他并非一两次。
他曾向铃兰提过婚事,皆被铃兰婉转拒绝。他原以为孤儿寡母生活艰辛,想着她总该有一天撑不住现在的生活,答应了他的提议。
但铃兰竟咬牙坚持下来,还在岭南这地带种起荔枝,这荔枝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令他青眼有加。
古晏廷道:“自然不是老生常谈的那件事,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话刚说完,古晏廷便拿出长安传来的一道密旨,递给铃兰看。
铃兰打开密旨,这圣旨写着要古晏廷在六月送荔枝去长安。
她登时一愣,“叫你送荔枝?岭南离长安足足千里远,六月荔枝刚熟,一个月内能送得到吗?”
越品越觉得旨意有点怪,她问:“这荔枝不是有专门的差使给送吗,应该不需要出动广州司马。”
“此事说来话长。”古晏廷叹息一声,“大抵是停儿生父的主意。”
这些年元邈的官职扶摇直上,前几年中书舍人,帮着圣上下达旨意等,去年迅速升为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期间没少针对他以及裴家。
古晏廷前年被贬为广州司马,仕途坎坷,内心苦闷不堪,幸好有铃兰相伴,这些年一直帮他纾解心结。
某天,铃兰邀请他,以及一干旧友到家中做客。
他喝了点铃兰的荔枝酿,脑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写了篇《荔枝吟》,吹捧半天岭南荔枝与佳人所做的荔枝酿。
料不到当日客人中有一越州人士,名叫夏千寻,还是个知名的参军戏歌女,把这诗唱出去了。
不知道是圣上突然对荔枝生出兴趣,还是元邈发觉铃兰的蛛丝马迹,从中作了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