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已经近到咫尺距离,洞前交错的枝桠很快被拨开。
几乎在同一时刻,朝英动身冲出去,手中的细针将将要落到两人身上,电光火石间,突然有支箭“横冲直撞”过来,她下意识地躲避,手上方向有所偏迟,那两个侍从顺势躲了过去,她却没能躲过,那支箭正射在她的右胁骨处。
她发出一声闷哼,错失了先机,就代表输了,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侍从举剑指向她,已然动了杀心。
姜涟猛地扑到她身前,昂首怒视侍从,低呵道:“滚开,不许动她。”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转头望向上山的方向,不过片刻,裴瞬被承安推着过来,他手持弯弓,不怒自威。
明明他一句话也不曾说,却叫姜涟遍体生寒,自脚底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只觉得自己今日或许就要死在他手中。
他皱了皱眉,朝承安伸出手,承安立即奉上一支箭,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重新将弓拉满,在喉中挤出两个字“让开”。
她不断摇头,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朝英,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淌。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压制自己的怒火,她明白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若她再没有作为,朝英必然会死。
他们之间离得并不算远,她迎着他手中的箭奔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跟前,泪水沾湿满张脸,她顾及不得,抓住他持弓的手,伏在他膝上求饶:“王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干她们的事,求求你,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美人泣涕涟涟、低首俯心,谁能不为之动容?可偏偏裴瞬已经练就铁石心肠,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斥责道:“一个身手了得、助你逃跑的侍女,你当我猜不到她的身份?”
她抓住他的衣角不肯起身,整个人几乎低到地上,还试图解释:“不,王爷,她罪不至死,都是因为我,我叫她跟我走,她不敢不从。”
她的争辩更让他动怒,再看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口一阵阵地抽痛,“此时射杀她,是给她个痛快,你若再为她求情,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他漠然地甩开她,弓箭再次对准倒在地上的朝英。
她惊骇地瞪大双目,近乎眼穿心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不丁地起身,夺过身旁侍从的长剑,比在自己的长颈上。
她不会用剑,不知它的锋利,不过同她的皮肉稍稍接触,便划出一道伤痕,没有疼痛,却能感受到鲜血顺着渗出来,装点莹白的脖颈,带着警告、带着请求唤了声“王爷”。
她没有恐惧,只怕鲜血流得不够多、不够快,不能在这场与他的博弈中赢得上风。
裴瞬抬眼端详她,眸底浮起不可置信,“你用你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他为了她的性命给她寻医,她回报他的是舍他而去,他又放弃逃离京城的机会,冒着重重危险回来寻她,她再次回报他以死相逼,叫他怎么不气涌如山。
姜涟并不作声,执拗地同他对视。
他终于意识到,以前从没有真正认识她,只当她柔顺、心软,却忘了她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面。
两厢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率先放下弓箭,轻蔑地笑起来,“只愿你不要后悔。”
她任由他讥讽,双手脱力般垂下来,鼻尖早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她随手抹一把,跑过去同银月一起将朝英扶起来,他最后瞥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再回到来时的马车上,林同裳正慌忙候着,她的额头被细布包扎着,显得狼狈不堪,不用再多说,已然明白她们的结果,低叹道:“对不住,应该再尽力拦住他们,让你们跑远些的。”
姜涟呆滞地望向她受伤的额头,心力似乎全然被耗尽,“应该是我说对不住,叫你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