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也笑,不敢再耽误,利索地转身朝外,第一下拉开门,第二下把周松拽进来,佯装凶狠道:“务必看好家里。”
周松理着被抓出褶的衣衫,气道:“你瞧瞧她,这样凶悍,将来还不知怎么着呢!你也不管管。”
他抬头一瞧,更气了——这混蛋贴着墙,两只手掌牢牢地巴在墙板上,全然一副我也怕,这事与我不相干的怂样。
这还有前程可言吗?
门外冯丁来报:“大人,四老爷来了,正四处询问。”
“无妨,你照实说。”
“是。”
“辛苦了。”
冯丁抓紧说:“男犯王五说方才那一幕让他想起了一件事,说是庞起做狱卒时,暑天夜里巡房,突然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上,随后昏睡。就在王五牢房外,因此他看得清楚。庞起穿的汗衫,露着胳膊,左边的肘骨不对劲,摔倒没用这边的手来支撑,想是有陈年旧伤。”
第一次升堂时用到过他,这人相貌普通,让人难忘的是腰间挂着一个大水囊。
饮量大,面色苍白,昏睡,认不清南瓜,他这消渴症
糖尿病严重的后遗症,视力受损,脚趾溃烂。
恐怕已无药可治。因此足趾坏疽,错位的肘骨旧伤也对上了。
“周松,从牢房密道里挖出来的尸骨就是庞起,明日告知主簿,叫他安排,找到其家人带回去安葬。算了,这么多时日没人在意,这后事,还是我们来办。被坏人无故杀掉的,通常是好人,算他以公殉职。”
“知道了,天亮就叫人去办。歇歇吧,明日还有活要干呢。”
“嗯。”
周青云应得好,实则又摸出了那一卷纸,在灯下来来回回看。
“这些是什么?要是不急,往后再说。”
“还有许多疏漏,方老娘的亲戚,会不会是她自己杀的?像她这样藏着积年旧恨的人,心狠手辣。我是这样想的:她下手杀了亲人,再赖到那位老太太身上,好叫房老爷愤而崛起。那小脚女人的印,多半就是她留下的。先前未发现那通道还能往外,我猜它不会直通房家,太远了,也太危险,应该是房家某处不在明面上的店铺。你记一下事,明早我和千渺说一声,叫他带人去查封三水酒家,窝藏罪犯、阻碍缉拿,这两样大罪,够用了。还有,在修脚铺杀人的盘子已经解送出去,那彭巧儿的事,可以办了。藏在林子里的钱,不知有多少,挖出来,给她三十两,多了算作赃款带回来,少了我们给她补上。她说盘子常在军户佟科家里出入,那是烟前县……我写信过去,叫汤县令帮忙打听下。另外三具尸首,还是没人来认领吗?”
“没有。要不先安排下葬?这种烂赌鬼,多半把家人害惨了,归不归根的,不要紧。”
“先等等,暂且留给兄弟们学验尸,也不算白活……白死一场。替我记着:还有冯广的坟没扒。”
“啊?这些人下手干脆,验出什么来也抓不着,要不这两日就去,早些结案?”
“等他下葬了再说,恶贯满盈,不扒坟不解恨。这都停灵多少天了?还有一个房繁,难道本地习俗是一定要放臭了再入土?”
“暴毙为凶,要挑个好日子才能下葬。”
“生前少作恶,比什么都好。”
“那是。”
周松心知他这是放心不下,才一直念念叨叨,便劝道:“别担心,唐升说那个药,能迷倒一大片。如今他服服帖帖,不敢做半点假。你家那个,那么多肉和饭也不是白吃的,十七八个大汉近不得身。”
“嗯。”周青云垂头闷笑,抬头得意道,“你别嫌她吃得多,要紧的时候,全靠她救命了。”
“是是是,殷若最好,殷若最厉害。将来怎么办?你那点俸禄,不够她吃的,是打算做贪官吗?”
“这世上,最难做的是清官,我收点儿孝敬,那全是不得已啊。哈哈,你呢,将来想做什么?”
周松失笑道:“我不求别的,只求母子团聚,安稳度日。”
“你放心,明儿就能接回来。不过,一回来就要送走,留在我们身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