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神色不变,大方道:“不要误会,久慕盛名,实在好奇。”
方师爷垂眸道:“诸位大人不要客气,吃菜吃菜。”
周青云果然一筷子接一筷子大口吃,没一会,就有侍卫小跑过来回消息。主桌的人全起了身,匆匆赶去西边,隔一会,又有人来传消息,把这一桌和不远处的另一桌人,全叫过去了。
圆智大师中了毒,没死,但脸色惨白,狂吐不止,呕吐物中混夹着血丝。
两名大夫在一旁伺候他,跪地的那位正在细说。
“……先用了苦参催吐。像是砒霜,已打发人调制鸡子明矾,另有人去杀黑羊取血,想请大人们允准验毒。”
“快快快。”
银针验毒最便捷,很快便在大师漱口的茶水和洗手的铜盆里都验出了砒霜。
砒霜是剧毒,为了保住大师的命,蛋液、黑羊血、明矾,挨个灌下去。大师的命能保住,但也折腾去了半条命。
人救回来了,还得给个交代。
一屋子的大人,从客房退出来,改去正厅。
在偏院服侍的人全被带了过来,跪了一地。
茶水就在那院里烧的,漱口的浓茶由丫鬟大麦沏来。她大声喊冤,说是沏茶时全程有人在,随后交给了送茶水的小厮。
洗手的热水是毛婆子烧的,她也喊冤,说倒座房时时刻刻有人,她没动过手脚,水一兑好,立刻转交给端水的小厮。
小厮是同一个,还是个熟脸——小林。
周青云笑眯眯地望着他,跪地的他抬头,先看的不是府台,而是周青云。虽只是匆匆一瞥,但看到的人不少,于是一齐看向周青云。
小林也喊冤,但只能干喊,说不出个能佐证他清白的理由。
搜身,没搜出什么来。
圆智大师在弟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出来求情。
“大人息怒,今日有大事,不必为此兴师动众。贫僧无碍,只深感愧疚,请大人归席吧。”
曾同知也劝:“大师并不计较,那便过后再处置吧。横竖人就在这里,跑不了。”
出乎周青云意料,万衡当真将这事压了下去,众人重回饭桌,酒菜茶全换了,热腾腾的。
同志县的胡县令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是否看出什么端倪来?方才……”
“眼熟,多看了一眼。这样的事,外人看不出来,上回那事,是走大运,凑巧猜中了,近来连着走背字,帮不上忙。”
方师爷清嗓子,又招呼“吃菜”。
饭吃完了,众人移步去厅中议事,毕竟府台大人说了今日主要为议事,宴请只是顺带。
议的是旧事:过冬。
唐县令站起禀报,接连说了十七八条利民之策,周青云借机垂眸打盹。
下一家是矾山县的康县令,封矿的事才说到一半,人就不对劲了:先是着急吃茶,灌了自己这一碗,转身不顾身份又夺了汤县令那一碗。这急渴的模样惊到了众人,他来不及解释,捂着喉部呻吟,接着摸向心口,随即不受控地呕吐。
方师爷立即唤人传大夫来,大夫还没来,小刘县令也站起来喊“救命”。他抱住头也没能稳住,身子一歪,摔在椅子上,手指抽搐,嘴里不停喊,同样骇人。
大刘县令转头看向方才坐在两人之间的周青云,周青云睁大了无辜的眼睛,摊开手说:“刘大人别担心,周某无事,好好的……”
他一说话,其余人都看过来。他站起又跌坐,再“勉力”站起,又跌下去,随即头软绵绵地瘫向他和唐县令之间的香几。
万衡看向了方师爷,方师爷用眼神示意照旧——这厮假装中毒蒙混过去,确实比喊冤更好。
“大夫,这里还有一位,快来把个脉。”
大夫一上手就皱眉,方师爷跟着蹙眉,果然,大夫急道:“这位的脉象更乱,得赶紧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