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乐了,看向面前。年轻太监上前来研墨,趁这会,他又问:“你在这位身上看出什么来了?”
周青云起身,跛行向前。
皇帝佯装生气,指着他的脚骂:“玩够了没有?”
“没有。皇上不爱看,那我换一个。”
周青云不跛了,改用鬼步
戏曲里的鬼步,小碎步快速移动,看起来像是鬼在飘
绕着弯飘过来。
眼见他又要开口唱戏,皇帝认输,气道:“随你随你,把词咽回去,暂且憋一憋,别耽误事。不要动手,只准用眼睛看。”
“借个眼镜。”
皇帝乐了,故意问:“你不是有吗?”
周青云果然难受了,咬牙切齿说:“被人昧下了!”
入席前搜身,说玻璃眼镜是利器,收走了。要不是白臬台插一脚,他是一定要装疯收拾那混蛋,再把东西拿回来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
“你拿他一千六百两,他才拿你一副眼镜,你有什么好气的?”
“我的眼镜来之不易,是无价之宝。”
“又胡说。行了,这是玳瑁水晶镜,先将就用着。”
周青云戴上,嘟囔一句“不如我的好”。
这是先帝留下的玩意,这个混账爹给他留下个大烂摊子,坑得他很惨,因此皇帝并不恼,只催他:“看出什么来了?”
“这是个女的!”
“噗……”
太监跪下了,皇帝察觉失仪,拍着桌子训斥他:“太监也是人,不得羞辱。”
“真是女的,皇上问问他。”
“绺子,你是哪年进的宫?”
太监连磕了七八个头,再战战兢兢回话:“回主子的话,奴婢是宏拓六年进来的,原先在……”
“他说你是女的,你有什么话要说?”
“回主子的话,奴婢千真万确是男儿……至少从前是。不过,奴婢出生那会,家里老人说八月生的养不活,因此穿了耳洞,当女孩儿养到六岁。早就长起来了,看不出半分。”
皇帝嫌他啰嗦,赶紧打发了:“到门口站着去。”
周青云自觉接上:“我眼睛不好,看不出来,是听出来的。有老乡来找她,叫的是六妹儿。”
门口那位跪下讨饶,周青云帮着解释:“那位穿的布衫,发丝干枯,或是洒扫,或是打理苗木,总之干着粗使活。我只听到两厢问候,互诉担忧。人情世故而已,走到哪里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