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意任何飘荡在掖庭的传闻,我要利用一切我能够利用的东西,把我自己和阿姊救出去。
二十三岁的这一年,我终于趁着皇帝和皇后东巡洛阳,把那个素有“至纯至孝”声名的异母弟弟太子李弘,骗到了掖庭。
阿姊心有顾虑,总想劝我安分度日,她怕这一次如果失败,我们就连命也没有了。我反问她,难道你想一辈子老死在掖庭么?她低头咬唇不语,我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强迫她换上粗陋的衣衫,故意摔倒在太子的面前。
太子李弘以为是掖庭的宫人,命人扶起我们,客气地问她掖庭是否住着两位公主。
我抬头一笑,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阿弟。
他长得真像阿耶啊。那样白净的脸庞、那样清秀的眉眼、那样柔和的笑容,仿佛上一刻还将我抱在膝上,点着我的额头笑说哪里来的泼皮小娘子。
我清醒过来,看到满面震惊地落下泪来的李弘,又急忙假意惧怕地跪下叩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自己失礼。
二十岁的李弘推开身边的宦官,亲自扶起我和阿姊,一遍一遍地替自己的母亲道歉,又以太子的身份保证救我们出去。
真是个长在富贵温柔乡里的皇太子,这样容易被人利用,又这样懵懂地看不穿谁才是始作俑者。
不到两个月,我和阿姊就真的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两个驸马都是正八品的翊卫,虽不是士族门阀,却也家世清白、人品周正。
这就够了。只要能看到掖庭之外的天空,只要能过上有家的日子,就足够了。
可是阿姊还没有梦醒。同日成婚的那一天,她竟然沮丧地说,原以为阿耶会来相送的。我只能摇摇头,幸好我们不用再待在宫里,这个梦她愿意继续做,那就不要再三叫醒她了。
两个驸马升为刺史、外放出京的旨意,竟然是武皇后下的。对于两个于她没有威胁的失宠公主,既然儿子亲自去求了,她会真的给足了面子。
我和阿姊依依惜别,心中都很清楚,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阿姊跟着驸马权毅去了袁州,我去了颍州。
我对自己的驸马王勖笑着说,真是抱歉,原本也许一辈子都不用离京的。他竟握住了我的手,劝我宽心,说我以前受过的委屈,他都会补偿给我。
我不曾将以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却真的在这一刻心动了。谁不知道我和阿姊是烫手的山芋?可他被迫接手了,竟还愿意对我好。
也许老天真的要开始补偿我了。在颍州的日子风平浪静,我们的孩子相继出生,三子一女,也都一天天长大。
宫里的消息还是会知道几分。那个曾救过我和阿姊的异母弟弟李弘,死于我离开掖庭的番外(四):金城公主李奴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