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说那些不知死活的话的时候,她确实一点没反感。出国这么多年,她身边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外国男孩,爱啊恨的都摆在嘴上,从没有过哪个中国男孩用这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么丰富有趣的字眼跟她表白过,还是块略壮硕、不修边幅的鲜肉,她听得心里直打飘,出来久了,这个故国男孩竟然有了些别样的异国情调。
但要去掐这么一颗国产的嫩苗,她实在下不了决心,他可比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个表弟还小。白小子就不一样,外国孩子,进入青春期基本就老了,皱纹眼袋外加能插秧的大毛孔,大学里头再喝个酒抽个大麻,毕业的时候说三十也有人信,所以掐了他,良心不痛。
她今天要和白小子去打壁球,几天前就约好的,挑的是嫩苗绝不会在家的时间,回来把上班的衣服和午餐盒什么的放家里,顺便换身运动服。
现在她悔死了,就应该把运动服直接带去公司的。
一整晚,她心里都乱乱的,老是错过那颗比乒乓球还小的壁球。
第二天晚上,他没回来,她心里不大好过,也没想好怎么修复这个关系。可是修复什么关系呢?她也没想好。
第三天晚上,她都上床了,唐木忽然给她发了短信:“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在家不?”
“在。”她马上回。
“你楼上那位没带钥匙,方便给他开个门不?”
自然修复的时机来了,她心里莫名激动,迫不及待地穿着睡觉的t恤短裤,“咚咚咚”直奔一楼门厅,虽然还是没想好修复什么关系。隔着门上的玻璃,一眼就看到他在门廊的椅子上蜷缩成了一团。
她打开门,寒风和着飞雪一下扑了进来,一身短打的她忙门后一躲:“你没带钥匙啊?快进来吧。”
他一愣,道了谢,乖乖起身进屋换鞋。因为冷,身子还微微发着抖。
她没立刻上楼,而是站在他身边,望着他表情受伤、却依旧青春洋溢的脸,心里居然有点疼。他高高大大的一条人影子,也被门厅昏黄的灯光更为巨大地投到了墙上、也投在了她身上。
也是条有血有肉的汉子了。她的心猥琐一动。
他妈的,烦不了了,先掐了再说!她把心一横。
“啪”的一声,灯灭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当胸揪了过去,然后,一个火热的吻就对上了他的嘴。
他被这突如其来幸福得一晕,片刻,才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过了片刻,才问:“为什么关灯?”
“罪恶都是黑暗里进行的。”她说。
一切就这么开了头。
那个周末,他们就躺在了一张床上。
“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是一天。”她趴在他身上,霸道地说。
“好。”他一翻身压住她,“但你不再是单身,而且一次只能有我这一个‘风花雪月’。”
两人都不是懂得遮着藏着的性子,没事就在彼此房间里厮混,笑笑闹闹的,韩国人很快就察觉了,因为平时交流有限,又有文化隔阂,他尽管心里吃惊,面上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
唐木是整幢房子里最后一个知晓的。
某天,他去侧院倒垃圾,正撞见这对男女有说有笑、携手回家。
双方都是一愣。
北极兔随即把女友一搂,冲同学加房东道:“我们俩在一起了。”
陈飒也毫不躲闪地冲房东笑。
唐木望着眼前一对匪夷所思、脸皮又厚的男女,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面红耳赤了好一阵,好像搂着个大七岁的女人招摇过市的是他,半天,才口是心非地客套:“恭喜恭喜。”
下地下室回自己屋时,他才想到,那回北极兔给他打电话,说忘带钥匙了,让他给开个门。可他碰巧不在家,很自然地让那位给陈飒打电话。那位却迟疑着说:“不用,我等你回来。”他当时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不熟,还热心地替他打现在想想,大有猫腻!
因为本来就同住一幢屋子,他们几乎是一步跨入了同居伴侣的行列,除了保留两个睡房外——他俩的房间都小,需要各自独立的空间,尤其是他,需要独立学习的空间,学习上的事他一点不含糊。
此外,她收入不高,他低收入(家里给的生活费),所以彼此体谅,也难得出去吃,基本都是买了菜在家做饭,厨房的那张破木桌不妨碍他们插科打诨的调笑欢乐,或边吃边在一起看个纪录片电影什么的。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两人为电影中的各类隐喻争得面红耳赤,争论的结果是——他们目不转睛地把片子又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