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疏真并不再反驳他的话,只是静静的倚靠在他胸前,随着他上了车驾。 淡薄夕阳的余辉映入她眼中,那般静美绚烂,却在这一刻显出惊心动魄的不祥。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心中无声叹息着,只觉得他胸前的温度,正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这一瞬,她泪盈于睫了。 …… 金禅站在帐前,凝视着城楼那边的动静。 隐约只能看到几个人影,仿佛有人险险欲坠,却终于安全了。 那个纤小的人影子,是她吗…… 恶毒的灼热混合着好奇,他犀利目光继续凝视着,却再也看不到下文。 仿佛怅然若失——他惊诧于自己既盼着她横死,又怕她就此死去,让自己成为不战而败的笑话。 这几日间,我必破此城! 他心中默念着,缓缓走回帐中。 此时外间又有紧急军报传来,侍从接过一看,却是有些瑟缩着,不敢上前呈送。 金禅心中咯噔一声,接过一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之血都涌上了眼角! “萧策!” 他近乎是从咽喉深处吐出这个名字。 一个响彻天下的名字。 “萧策,他平安抵达了居延,接掌了全部的五万人马。” 他深深的闭上了眼,顿时帐中沉寂若死。 如此不世名将,亲自指挥居延守军。 攻下居延,势必难于登天。 “萧策……”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却突然暴怒发作,咆哮声响彻整个营帐,“这个人……你们居然还让他活着?!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面对他的质问,负责暗杀的亲信面露难色,终究踌躇着说道:“先前,‘那个女人’做出一副狂怒逼杀的模样,萧策受伤多处,性命宛如风中之烛,您说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所以我们就……” 他触及金禅的目光,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损了大王的圣明,跪地正要求饶,却听金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起来吧……” “这次是我看走了眼。” 金禅的声音更是沉凝,眼中闪着幽深光芒,“我一直以为,即使她再怎样聪慧坚毅,也不过是个女人。” “女人的通病,便是爱记恨,感情用事。” “所以,我看到她狂怒癫狂的派人追杀萧策,我便信以为真了,从那时起,我就掉以轻心了。” “这一局,是我输了。” 他垂眼,低低说道,言语中带出些疲倦萧索的意味。 “也许,从一开始,我便踏进了她的局里。” 仿佛是在喃喃,又仿佛是在分析彼此之间的谋略,这一刻的金禅,眼角的狂意已慢慢平静,“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宝藏之利诱惑各族长聚兵攻城,之所以许给他们如此重利,是因为我族的兵员不能出动——他们要悄然突袭居延,彻底打开进入中原的门户!” “我认为自己算无遗漏,可是她却已经看穿了,先我一步,用自己的印玺调集西宁兵府五万人,将我军拦在了居延之外……而且,她居然还让萧策平安回到了居延,由他指挥全军,我军面对如此阵容,竟是进退不得!” 腹背 金禅长叹一声,心中却仍有狐疑—— 若是她真要解居延之难,为何只调了五万人来?! 五万人,不多不少,能堪堪挡住狄军的锋芒,却仍显得兵力不够,捉襟见肘,即使有萧策,却也只是个两方僵持的局面。 五万人……萧策…… 仿佛在瞬间回过味来,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难道是……?! 他猛然转过身来,不顾一旁侍从诧异的目光,在羊皮地图上细细又看了一回,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难道她想……?! “萧策这次,是要打持久之战了,而持久之战,最重要的是……粮草物资的提供。” 一字一字从他口中喃喃而出,仿佛心中一处豁亮之处被打开,他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如今,石秀在京城把持朝政,那些粮草物具,真能按时顺利到来吗? 想到此处,他笑了起来,眼角笑纹却带了无尽寒意—— “准备纸笔,待我写完,立刻飞书送到我们在京城的人手里,务必……要转呈到石秀手中!” …… 朱闻送疏真回去,等她服完药睡下后,又回到了城头。 此时天色已冥,城上城下之人本该暂时罢手,彼此和衣休憩,但今夜攻势却连绵凌厉,好似不知疲惫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