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闻! 他恨恨的念着这名字,心中却是洞若观火——朱闻是准备用这些施展拖延之术…… 他拖得起,我却实在拖不起了! 金禅想起居延那边的胶着之态,心中怒火一簇簇上涌——原本设计好的明显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却居然在两边都如陷泥沼,根本不得脱身! 总得有一边战场被舍弃,这城已不值得再攻……理智不断在提醒他,但他心中阴燃的怒火却更旺了!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加强攻城!” 金禅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让旁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随着晨曦,灼热的战火又起! 落定 朱闻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此亲手掷下燃烧的炭条了,耳边被油灼烧的痛楚惨号声已经听得麻木,再不能有丝毫动容。 日光投射在他肩背之上,汗水随着甲衣落下,风中的箭头让人闪不胜闪,他身上挂了几处轻彩,却根本不肯下城墙。 天色在他眼中几乎灿烂又逐渐黯淡,双手与双眼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在他身边活跃着的,同样投掷下火炭的却是大都是民间健汉。 有将士们数次前来请缨,他却拒绝了,一句“你们还有更大的用途”,让他们激动得虎目含泪,终究退了下去。 直到天边晚霞淡点,他这才歇了下手。 城下狄人的攻势仍在继续,但那般疾快凶狠的气势却已经不再有了。 他们也终不是钢铁之躯,久攻不下的沮丧,好似笼罩了全营。 终究到了这一步了吗…… 朱闻凝视着远方的营帐。 …… 远方的营帐中也有人在凝视着模糊的城头人影子。 终究到了这一步了吗…… 金禅心下暗叹,回头看了一眼几案上又摧的加急军报,眼中闪过复杂之光—— 再不能在此延误时间了! 攻城与居延,在他心中终究有了正常的衡量,他不甘的咬了咬干涩唇角,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将这股怨忿暂且放下,先去增援居延。 居延的朝廷守军,暂且由萧策统领…… 萧策…… 这个名字在他舌前轻吐,却带来非同一般的诡谲蛊惑。 朝廷柱石,天下名将。 若是他有朝一日,陨落在此,该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若是居延这一要地再落入自己手中…… 这样的诱惑,简直想一想就让人心血激荡! 这样的机会,他会甘心放过吗? 金禅摇了摇头,他想起那道玉印所调,不多不少的五万人马,再想起石秀那永远得体的笑容,觉得心中一定——这两个人都想要你死,萧策,你还活得下去么? 这一番权衡后,他眼中的光芒化为决绝,最后之令终于出口—— “传令,停止攻城!全军撤离。” …… 暮色下降,四野景色在风声与撕杀中逐渐黯淡下来。朱闻只觉得双臂简直已经不属于自己,再也抬不起半点。 就在这刻,以远处营帐为中心,仿佛有一阵无声的涟漪传来,令旗挥舞之后,号角低沉,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讯息。 涟漪逐渐化为怒涛,汹涌而来,攻城之兵渐渐停了下来。 最后一道云梯被掀翻在地,却无人留心去看,众人仔细观看着,却见狄人如潮水一般,缓缓后撤。 “狄人退兵了!” 这一声突兀而来,却都发自大家心中,夜色逐渐笼罩了城头,众人欢呼雷动,却都觉得身心疲惫,松懈之下,竟是懒洋洋再抽不出一丝力气。 “终于退兵了!” “这简直象是在做梦……!” 无数人喜极而泣,兵器落地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 众人精疲力竭的就地瘫倒,铁甲被剥下朝天空掷去,夜风吹得人脸刺疼,很多人却不管不顾的昏昏欲睡了。 有人在呜咽,更多的却是民夫们哈哈嬉笑的声音——他们是再单纯不过的人,觉得烦恼尽去,不免又开始左右八卦起亲邻老少了。 朱闻仍是静静伫立在城楼上,任由夜凉浸染,他的眼在暗处熠熠有神。 他的手握住城砖,深深嵌入半截,显示了心胸的不平静。 终于……守住了! 面对这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他毫无惧怕,但这一次,却是最难最险的一次。 他要最大限度的保护兵力,让大部分不曾习军的民人参与守城,这样捉襟见肘的状况,就好似高手过招绑了一只手,实在让人后怕又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