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于还是守住了,狄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金禅……你终于还是忍痛选择了居延,这份魄力与决断,实在让人佩服。 他的眼望向远方——那里是眼所不能及的居延,一个小小的前哨驿所,他与她,最初相遇之地。 那仿佛是宿命在翩跹旋舞,风起雪落之时,便铸就良缘……他眯起眼,满心里都是甜暖——这几天已到极限的疲累好似不翼而飞了。 残金暮光照耀在他身上,微微暖意让人醺然,满身的疲倦让骨头缝隙中都透出酥麻,很想就此倒地,不管不顾的酣眠。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不顾满身已到极限的疲累,缓缓的走下城—— 接下来,养精蓄锐的兵力,便要派上用场了。 他想起宫中安睡的佳人,心中一阵柔意,纵马加快了步伐。 回夜宫中再无丝竹管弦之声,也没有靡乐之音,原本残存的几位姬妾都已经在变乱前妥善安置了出去——都是其他勋贵所馈之人,朱闻赐以重金,都送了出去。 正是掌灯时分,一片静谧,朱闻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宫人,勾檐重重之中更觉萧瑟朦胧。 直到他走到正殿西侧—— 那一片橘黄的灯光从窗纱中透出,宁馨温暖,仿若梦中,他唇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正要叩门,却听支呀一声,门扉开启了。 疏真着一袭紫色蔷薇纹缎衣,正站在门槛前笑盈盈看着他—— “你回来啦……” 如花的笑靥,瞬间美不胜收,暖意化为晕眩,直冲他脑海。 “我回来了。” 他低声重复着,上前携了她的手。 “你也饿了吧,快进来用膳……” 她浅笑嫣然,仿佛有些羞意,在朦胧烛光下侧前入内,“今日有热气腾腾的牛骨汤,你先进一碗去去乏……” 好似是娇妻与归来的夫君…… 恍惚间,他如此想着,面上笑意越发加深。 疏真见他没跟上来,不由回身去看,嗔道:“你发呆做什么?” “啊?!” 他这才恍若醒觉,连忙快步跟上,两道身影逐渐并排。 偷偷的伸手去拉她的手,却只感觉一片冰凉,正惊觉不对,却见她又开始不断咳嗽,朱闻又惊又痛,“你不该站在门口等我!” “无妨……” 她仍在笑着,以娟巾擦了擦唇角,随即看了一眼绢巾中央,飞快的收入袖中。 他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得灯下身影,寥淡得几乎要隐没。 良药 不! 他用力搂住她,仿佛要揉入自己的胸中,“你的伤病……” 他哽咽了。 “无妨。” 仍是从容淡定的声调,她反手轻抚他的手背,软软痒痒,仍是冰凉的让他心惊—— “你要替我取药,也得狠狠击溃这些狄人,才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啊……” “你说的对。” 朱闻坐了下来,接过侍女递上的玉箸,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眼角余光,仍见她一径浅笑着,笑看他进膳,那般温雅隽秀,仿佛灯下恒影,就此刻在他心中。 …… 夜风凄凄,有人灯下对望,却也有人孤影残对。 萧策站在简易的城寨顶端,遥望着无尽苍穹。 北疆的天时并不好,浓云密布,飞沙走石便是一晚,但若逢上晴夜,那星辰却是比京城更要璀璨明净。 萧策一身常服,虽然满身战云风霜,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清贵气度。 他斜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黑瞳宛如七彩锦墨,犀利中仍不失芝兰玉树的清俊。 好似被夜空中的云霾遮蔽,他眸中凝了一丝黯然与愁绪。 不远处,有狄人的坐骑在嘶鸣,暗夜中好似有人弹起了异域的圆弦,哀伤的曲调回旋低流,更添了他几分幽思。 这样的围困,已经过了五日。 居延并不是一个大的城镇,它仅仅是个御敌要地,平日里驻扎着百来个军士,在上次遭遇雪崩之后,朝廷迟迟拖延,这才重新补足了两倍的人数,却又多是新兵或是黜犯,实在不经什么用,若不是西宁兵府五万人及时来援,就地结起了营帐与木寨,只怕狄人的兵马就如同尖刀一般,从此地刺入了中原内腹。 想到此处,萧策双目神光凝发,想起不久前西宁兵府隐约传来的消息—— 这五万人的调令,并非通过中枢内廷,而是盖了神宁长公主的私印,由密使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