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真微微一笑,仍是专心倾听,并不看那个方向。 那眼光越发明显,在她身上梭巡不去,如果目光能化为利箭,疏真相信自己一定被戳成了筛子。 诏令由礼部尚书读完后,天子亲自回礼,并加以勉励,虽然尚显稚嫩,却也言之有物。 一番古仪冗长繁琐,直到过午,才算完成,各国献上贡物与表章后,又一一告退。 疏真离开太和殿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侧边的帷幕后,有另一道目光正牢牢盯着她。 后眸望时,那人随即放下帷幕。 那瞬间匆匆一瞥,不用辨认,便确认无疑了。 她与他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 晚间的盛宴亦是遵循古礼,长案锦席分列两边,每席跽坐两人,菜肴亦是以千年前的周礼规定而作,并无五彩繁华的珍馐与佐料。 清蒸鹿肉,烤炙拼盘,蕨菜汤,紫菜糍团……这些食物虽然清淡简陋,御厨却尽力做出了好滋味,众国君虽然心中并不喜爱这种古法风味,但一路劳顿,却也进了不少。 疏真倒是一直在默然进食,任凭打量揣测的目光在她身畔盘旋不去,更有越演越烈之势,诸国君虽然不好公开议论,眼神中却也满是揣测、惊奇,甚至是算计。 疏真泰然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这件事哪怕传得满城风雨,只要朝廷和自己都不承认,旁人也很难上前质问。况且真要被揭穿,再怎么说,朝廷丢的脸面比她更大。 至于燮国……她微微耸肩,无奈笑着想道:燮国宫廷中这连番好戏:孝子谋父,爱妃杀君,王后的麒儿是个假货……估计已经传得满天下都在议论了。 这也没什么好羞惭的,燮国在世族名门眼中,虽然强大,却也不过是不懂礼数的蛮子国度,他们若是要嘲笑,就笑个够好了。 疏真想到此处,发觉自己经过这一番奇遇起落,居然已是宠辱不惊了。 这些虚名,不过浮云而已…… 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有些破罐子破摔,洒脱的有些过分了,一边在心下检讨,一边却死不悔改的取过一瓶梅花酿,倒入青瓷盏中,一饮而尽。 还是这个味道啊……她微曛的眯起眼,神态之间颇见享受沉迷。 以前她正襟微坐,即使是在珠帘之后,也要仪态端华,其实她很是喜爱这上古菜式和酒水的风味。 这次吃个痛快也无妨……疏真如此想着,正要继续大快朵颐,没曾想有人却存心不想让她吃得这么欢乐—— “世子妃好似很喜欢今日席上的膳食……” 珠帘之后,女音响起,虽然一派优雅,却隐约听出风雨欲来的压逼。 疏真几乎想笑了——自己不去招惹她,她居然主动挑事来着。 她抬起头,只见四周诸王都张目看向自己,目光熠熠满是兴趣,也有人盯着那重重珠帘,好似要戳出一个洞,看清楚那后面的真容,来映证传闻中的惊天秘辛。 见她沉吟未答,珠帘之后那人以为她羞愧词穷,越发来了兴趣,银玲般的笑声传来,显得分外刻意,“今日众贤在座,世子妃倒是丝毫没有畏生羞怯之态!” 她装腔作势的,究竟想说什么?! 疏真真是不耐烦了。 昭宁透过纱边,见她好似皱了皱眉,心中越发快意,“倒是本宫疏忽了,听说世子妃出身……有些儿低微,这种场面,怕也是相逢 嘉帝的声音很是恭敬,却也仅仅是恭敬而已,其中潜藏的不耐却是谁都没有听出来,“皇姐一向辛劳,今日尽兴,多饮了几杯,还是喝碗醒酒汤吧!”